許用裹著用蘆花柳絮填充的羊皮襖,蹲在許蒙身邊,捧著張春花遞來的竹筒碗喝著姜湯,應(yīng)聲道:“我家來客了,說話不讓我們聽。”
張春花明白緣由了,也沒多問,倒是剪花婆笑問道:“你家來客了,沒給你帶包啊”
包就是禮物的意思。
“帶了,帶了這么大一包大紅棗。”許用咕嚕喝完姜湯,比劃著,拐了他旁邊的許三茅一肘子,問他道,“三茅,可甜了,是不是”
許三茅正喝姜湯呢,被拐了下嗆了下,卻不忘點(diǎn)頭附和他的話。
“是嗎改日我得上門尋兩個吃吃去。”剪花婆逗了他兩句,見有客人上門,便去做生意了。
沒得人捧場問他棗的事兒了,許用又拉著許三茅等人繼續(xù)炫耀棗,由棗又炫耀到家里有馮大勇這么個親戚。
許蒙見狀,搖頭失笑,許用可真就是個小孩子。有了吃的,可顯擺,可炫耀的東西,根本藏不住,用五奶媽的話說,那就是狗窩里放不住剩饃。
張春花聽著許用的話卻沒多問,看許蒙里面裹著麻衣外面披著蓑衣不停地搓著手,踹了下他屁股,示意他坐到鍋灶前烤火。看許用正說得起勁兒,沒太注意到許蒙,張春花低聲道:“花嬸攢了不少雞毛,都用灰搓洗過烘干了。明個讓你良才叔把你衣服捎我家去,我給你改改添點(diǎn)雞毛,比你穿蘆絮暖和。”
如今這世界,不是歷史進(jìn)程到了什么階段,許蒙發(fā)現(xiàn)大家的被子、過冬的衣服,填充物不是蘆花柳絮,就是雞鴨鵝毛,沒見過棉花。
像許用那羊皮襖,還是他姥娘家在他滿周歲的時(shí)候送的羊皮,一直沒舍得用,今年他上了族學(xué)才拿出來做了新衣給他過冬的。
許蒙是挺眼氣的,可自己沒許用那等“豪”親。自己全靠靠著五奶奶幫襯才有了兩件用蘆花柳絮填充的麻衣,蓑衣是他爺爺許老捏一早編好的。
許蒙聞得張春花此言,忙咧嘴給了她一個大大的笑臉道:“花嬸,你真好!”
張春花拍了下他腦袋,笑道:“那就好好替嬸兒看著火。”
許用把許蒙講過的故事臭顯擺完了,才發(fā)現(xiàn)許蒙挪地兒蹲在鍋灶前燒火去了,大聲道:“我故事講完了,該大哥講新的了。”
“講的還挺好的。”許蒙夸獎過他,招手示意他們幾個別蹲在剪花婆攤前了,來烤火,“今個還講雞的故事。這故事叫什么,你們猜猜”
許用一屁股坐在引火的麥秸上,搖頭擺手道:“不知道。”
他的小伙伴——許三茅、許大春、許鐵棍、許山四個核心人物團(tuán)團(tuán)將許蒙半圍,其他一些著擠在他們后頭。
許蒙則背烤著火,面朝向他們,看他們七嘴八舌地附和許用的話表示不知道求他趕快講,下巴一抬,臭屁道:“我就知道你們不知道。好吧,我告訴你們,這個故事叫半夜雞叫。”
“半夜雞叫,是鬼故事嗎”許用問道,見他搖頭,忙催促道,“講個鬼故事。”
其他人也吆喝道:“鬼故事,鬼故事!”
張春花和許蒙說了話,和他們一群孩子有什么玩的,就去和剪花婆扎堆閑聊去了。這會兒聽到他們鬼叫,回頭呵斥道:“吵什么啊”
孩子們得了訓(xùn)斥,卻不害怕,還大聲道:“羊娃哥,給我們講故事呢。”
“新故事。”
“半夜雞叫!”
……
“去去,講你們故事去。”張春花看這些孩子一個比一個聲音高,讓他們別吵了,講故事就好好講。
剪花婆笑看著他們,對張春花道:“許老捏這孫子摔一下子,腦袋摔開竅了。還會講故事了,真是個能人。”
張春花挺稀罕許蒙的,替他辯解道:“我男人說,羊娃和他爹打小就是個聰明的。七八歲不正是攆雞打狗叫人嫌的時(shí)候,長大了就好了。”
與他們一道說話的,賣花生的許大奎媳婦,接張春花的話道:“可是。這孩子可真會講,前個講個什么雞啄屁股的故事,把我都嚇壞了。”
“你也聽了那個故事啊。”張春花撇嘴皺眉道,“……還以為雞被鬼上身了。”
話分兩頭。
三人這邊閑聊,許蒙那邊已經(jīng)開講了。
“咱們今天講的這個故事,在高老莊。高老莊有個高財(cái)主,家里地多有錢。這財(cái)主會自己下地干活嗎就算是會,他也干不完,只能請長工、短工。是吧”
“是!”
“對!”
“講故事。”
“講故事。”
……
許蒙做了個停的手勢,繼續(xù)道:“這干活的工人中有個叫許老三的。剛?cè)ィ蚵犃艘幌拢o財(cái)主家干活是天亮下地日落收家伙,中午在地里對付一頓,一天給十文。管吃管住,一天給十文錢,不少吧”
……
“話說,雄雞一唱天下白。誰都知道,天快亮的時(shí)候,公雞才打鳴。可這日,高老莊的高財(cái)主家的雞突然半夜打起了鳴來。這是為什么呢”</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