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她應該沒去醫(yī)院查過吧,我們都當她是不想聽講,老師罵她都沒用。”男生思考了幾秒,“沒準兒她還真是有這種病。”
方昭同情道:“那豈不是白被老師罵了,她自己控制不住想睡吧,好慘。”
于燃悄悄坐在楚眠睡覺的墊子邊緣,偏過臉看他。
自己最初也對楚眠的怪病感到神奇,但昨天留意了一下,于燃發(fā)現(xiàn)楚眠上課至少睡了五個小時,換作自己平時偷懶,頂多就瞇一兩節(jié)課而已,睡太久其實也會感到疲憊。他很快就意識到了“嗜睡癥”對楚眠的惡劣影響,這一天到晚的時間全浪費在睡覺上了,經(jīng)常與現(xiàn)實世界脫節(jié)。
后半節(jié)課竇老師帶他們復習了一遍廣播體操《舞動青春》,下課正好是大課間。鈴聲一響,男生們原地解散離開體育館,而于燃作為一班體委留下來照看還在沉睡的楚眠。
竇老師臨走前告訴他:“做完操他要是還沒醒,你就回教室上課吧,我喊體育組的老師過來看著。”
于燃點頭,等竇老師一走,他就不客氣地把楚眠往墊子邊緣推了推,給自己騰出一點坐的地方。
偌大的體育館只剩他們兩人,外面音樂太吵,于燃掏出耳機戴上聽歌。最近大街小巷的商家店鋪都不約而同地瘋狂循環(huán)那首《江南style》,于燃偶爾聽了幾次不喜歡,但靜下心來時這歌的旋律竟然在腦子里揮之不去了,魔性得很,他心血來潮把它加入了歌單。
于燃正端詳著歌詞細細品味其中含義,忽然后背被人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嚇得他一激靈。
“醒了。”于燃扯下一邊耳機,回頭打量楚眠。
楚眠雙眼還沒完全睜開,恍惚地望著于燃,如釋重負地長舒一口氣。
短短三十分鐘內(nèi),他連續(xù)做了幾個復雜詭異的噩夢,哪怕意識已經(jīng)回歸現(xiàn)實,身體卻還沒從那份恐怖感中脫離出來,心有余悸。
于燃看見楚眠抬手撩起了額前的發(fā)絲,露出干凈凌厲的眉毛,整個人懶洋洋地躺在墊子上,神色好像有些不耐煩。
楚眠望著天花板,聲音有點啞:“這是哪兒”
“體育館啊。”于燃錯愕地盯著他,“你失憶了”
楚眠閉上眼睛忍耐住心里的焦躁,調(diào)整呼吸后,慢慢坐起身。頭發(fā)被壓得有點亂,他憑著感覺隨手整理抓弄幾下,再睜開眼時,陰郁的視線直直地射向于燃。
“你是誰”
“啊”于燃愣住,感到大事不妙,“我操,完了完了,你真的失憶了!”
他慌張地念叨著,立刻手忙腳亂地抓起手機,要跑出去通知班主任這個嚴峻的情況。
“于燃。”楚眠的聲音又在背后響起。
于燃回頭,看到楚眠呼吸有點沉,說話時表情很是無奈:“你能不能動動腦子。”
“嗯”慢半拍地反應過來對方剛才是在演戲耍自己,于燃虛驚一場,惱火地回到楚眠身邊,用力推了下他肩膀,“你他媽嚇我一跳!我還以為你該不會是精神分裂覺醒了第二人格……”
楚眠聽出他口吻極其認真,“這種事現(xiàn)實里沒那么多吧。”
“萬一被我碰上了呢”于燃毫不懷疑自己的運氣,“男主角本來享受著美好的校園日常生活……但沒想到,坐在自己后桌的男生竟然是個冷血殺人魔!這個人白天睡覺,而當夜幕降臨之際他卻——”
“閉嘴。”楚眠揉著自己的太陽穴,眉毛挑起,“我要是殺人魔,圖你錢還是圖你色”
“誰知道呢,也許你只是想吸男人的精氣。”
“……”楚眠不想再跟他繼續(xù)這種莫名其妙的話題,站起來,拍了拍衣服上的褶皺,“教室門鎖了嗎”
“可能吧。別急,反正課間操快完了,現(xiàn)在到跳躍運動。”于燃仔細聽著外邊廣播操的口令,“欸,你每天要睡那么久,怎么不直接請家教上課啊,也省得來學校折騰了。”
楚眠反問他:“如果是你,你愿意每天一個人在家嗎”
“應該……不愿意。”于燃思考道,“雖然不想聽課寫作業(yè),但在學校能跟大家一起玩。我初中的學校太亂了,同學總吵架打架,沒意思,還是成駿更像個學校。”
“這不就得了。”楚眠收起視線,朝體育館外走,“在學校待著起碼環(huán)境熱鬧,我一個人更容易犯困。”
于燃揣好手機,跟上他,“那我怎么沒看見你主動跟別人說過話你害羞啊”
“不想跟別人聊沒意義的東西而已,有時間玩還不如多做題。”楚眠來到室外,眼睛被明媚的陽光刺得瞇起來,“小賣部在哪兒”
“我?guī)闳ィ 庇谌己芊e極,領(lǐng)著楚眠到了食堂后方的商店,進去輕車熟路地從幾個貨架上拿薯片、干脆面和ad鈣奶。一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楚眠什么都沒拿,站在收銀臺前等自己。
“你想吃什么,我?guī)湍阏摇!庇谌颊f。
楚眠搖頭,“我給你結(jié)賬。”
“沒事,我自己來。”
“我不想欠你的。”
于燃詫異,“欠我什么”
“你昨天給了我糖。”楚眠回答,“我今天還回來。”
“有什么好還的,你昨兒不是說了‘謝謝’么。”
“這不是一碼事。”楚眠說,“總之我不想欠別人東西。”
這話讓于燃臉色一沉。
如果是同學之間的禮尚往來,那于燃一定會欣然接受楚眠的好意。但對方偏偏用了個“欠”字來形容一件不足掛齒的事,他這種心理負擔讓于燃理解不了,只能悶聲說:“你不愛吃糖那我薯片給你吃。”
“不用。”楚眠低頭掏出錢包,語氣漫不經(jīng)心,“干脆我給你現(xiàn)金吧,昨天的——”
“你這樣真沒意思。”于燃直接開口打斷了他的話。
楚眠聽到于燃凝重的呼吸聲,抬起頭,看到對方清秀的臉明顯怫然不悅。但于燃沒有當場發(fā)作,只是深深地望了一眼楚眠,然后把他晾在一旁,徑自到收銀臺前結(jié)賬。
正如于燃體會不到楚眠心里那點微不足道的虧欠感一樣,楚眠也不明白于燃生氣的原因。
在楚眠看來,接受了別人的好處就意味著之后要還回一份人情,當時一句“謝謝”是肯定不夠的。尤其對于關(guān)系不熟的同學,更是理所應當要劃清楚界限,他的自尊心不允許自己占別人便宜。
不過既然知道于燃正為此惱火,楚眠也覺得沒必要再激怒他,他們這樣互相無視倒是個更好的選擇。楚眠索性默默收起錢包,揚長而去。
這天以后,兩人都沒再主動搭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