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主動吻了下他的唇。
這姑娘還驚訝地沒回過神。
下一秒,鹿蕭粲然一笑:“叔叔,我好想你。”
周淮初失笑,知道她故意,卻仍然很配合地說:“叔叔也想你。”
叔叔
世風日下,道德淪喪。竟公然在路邊跟自己叔叔接吻。
那姑娘被雷了下,看他們的眼神也古怪了幾分,大約心里浮起了幾絲不好的想法。一秒不到就立刻拉著行李箱遠離這對閃瞎人眼不知羞恥的男女。
等人剛一走,鹿蕭立刻從他懷里掙脫開,她瞪他一眼,很酸地說:“凈有小姑娘想往你身上撲。”
他笑了聲,捏了下她臉蛋:“你不就撲過來了。”
“哼。”
兩個人坐進車里,鹿蕭想起出校門看到的那一幕,問他:“你剛才干嘛笑得那么開心”
周淮初怔了下,才反應過來她問什么,他唇角微翹:“我想起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鹿蕭想了想那天的情況,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看他一眼:“你那時候多拽啊!”
“我拽”他失笑,“我拽還幫你撿資料,還在晚上送你跟室友回學校,你把一杯血腥瑪麗倒在我西裝上我都沒跟你計較。”
想起那杯‘血腥瑪麗’,她‘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仔細想想,她跟他一天之內兩次見面的情景都挺奇葩的。誰又能想到當時毛毛躁躁的她和渾身散著疏離的他之后居然會走到一起。
鹿蕭嘆了口氣:“緣分可真神奇。”
他‘嗯’了一聲,突然攬住她的肩說:“謝謝你那天撞了我。”
她忍不住嘴角彎起。
也謝謝你那天被我撞。
半個小時后,到了臨水別墅區(qū)。
車一路行進到家門口。
開大門的是家里的保姆阿姨,鹿蕭跟著周淮初一起走了進去,盡管他再怎么說不用拘束,她心里還是挺緊張的。
進了客廳,迎面走來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女子,身材苗條,沒有一絲臃腫,保養(yǎng)的很好,除了眼角幾絲不易察覺的細紋,幾乎看不到年齡在她身上的痕跡。
鹿蕭一眼便猜到這是周啟昌的現任妻子。
看到他們,程碧霞笑著開口:“淮初。”
至少從表面來看,她還算溫和。
周淮初很有禮貌但也很平淡地叫了聲‘阿姨’,鹿蕭跟在他身后重復,才進門不到兩分鐘,她就覺得很壓抑,周淮初大約能感覺她的不自在,他握著她的手緊了緊,似在安撫她。
客廳沙發(fā)上,周啟昌起身問周淮初“下班剛過來”
周淮初點點頭,‘嗯’了一聲。
周啟昌又看了眼鹿蕭,那張明明挺嚴肅的臉上,硬是在擠出一絲慈祥的笑:“餓了吧晚飯都準備好了,今天可是你阿姨親自下廚。”
鹿蕭乖乖地笑:“謝謝叔叔阿姨。”
程碧霞從餐廳出來,說:“謝什么,以后都是一家人。”
鹿蕭干干地笑了兩聲,心里卻說不上什么感覺,就是覺得,雖然她說的是極為親近的言語,臉上也有很溫柔的笑意,但這種溫柔好像只是客氣的溫柔,笑意也只是禮貌的笑意。
仿佛一切都未達眼底。
但這種家庭環(huán)境,好像能做到表面如此已是不易。
周啟昌也順著接話:“你阿姨說得對,自家人不用客氣。”
周淮初薄唇輕抿,沒說話,鹿蕭簡直如坐針氈。
好在吃飯的時候,一切就正常了許多,周啟昌時不時問兩句周淮初的工作問題,可能上次不歡而散之后,他這次多少有點顧忌,倒沒對他的工作有過多評判,只是讓他注意身體,不要太累。
而程碧霞也做足了一個長輩應有的樣子,她很有修養(yǎng),總是溫柔的笑著,偶爾會給鹿蕭夾菜,讓她多吃點,也會夸她長得可愛漂亮。
只是,吃飯的間隙卻一直沒見周淮初的弟弟出現,鹿蕭正覺得奇怪,旁邊的周淮初就開口問。
“周竣呢”
他話音剛落,周啟昌便哼了一聲:“誰知道這小子又干什么去了,前兩天說得好好的,今天突然說什么系里籃球賽回不來,整天就是個驕縱的大少爺脾氣,誰也不敢惹。”
程碧霞一笑:“再驕縱還不是你寵的從小就慣著他,他現在那少爺脾氣一大半都得怪你。”
周啟昌像是懶得反駁,只看了程碧霞一眼,淡淡道:“說得好像你不寵一樣。”
鹿蕭愣愣地聽他們說話,心里卻是一酸,他們才是正兒八經的一家人,包括周淮初的父親,他雖然嘴上那么說,可語氣里分明是對周竣的溺愛。
鹿蕭偷偷看了眼周淮初,不知是不是早已習慣如常,他臉色平淡,沒有一絲波動。
沒過一會兒,話題又突然繞到她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周淮初提前說過,倒是沒人問起她父母,只是問了一些她學業(yè)的事還有關于舅舅的事。
她一一回答了幾句,在提到舅舅的名字時,周啟昌顯然有一絲詫異。
周啟昌:“顧明遠寧都做實業(yè)地產的顧家”
鹿蕭也很驚訝,卻仍然點點頭:“是。”
周淮初問:“你認識”
周啟昌‘嗯’了一聲:“去年在寧都有個局,一起遇到過,當時我們談的很融洽,還一直笑說有機會一定要合作。”
周啟昌笑了下:“現在倒好,都是自己人,以后合作起來更方便。”
對于生意的事,鹿蕭并不太懂,但她也完全知道顧家跟周氏二十多年的基業(yè)相比必然相差不少,但是從周啟昌的表情和語氣來看,他好像真的很欣賞舅舅。
周啟昌一直不吝夸贊:“你舅舅是個厲害人物,年紀輕輕就自己打出一片天,我像他現在這個年紀的時候事業(yè)完全不如他做的這么出色,他目光獨到,手段也很強硬,讓人不服不行。”
鹿蕭是怎么也沒想到周啟昌居然對舅舅的評價如此之高,不過,仔細想想,舅舅現在也才三十六七歲,下海僅僅八|九年,能到現在這種地位也的確不一般。
都是商界翹楚,多少會有些惺惺相惜的感受吧。
鹿蕭笑著說:“我舅舅要是知道您這么欣賞他,肯定也很開心。”
周啟昌沖她笑了笑,“你這孩子會說話。”
他又問周淮初:“對了,怎么之前從沒聽你提起過你有這么個師兄”
周淮初淡淡說:“好像我們也不太有機會說這些事。”
他們哪一次聊天不是幾句匆匆結束,怎么可能會到能閑聊起各自朋友的地步
周啟昌頓了頓,自知他說的是事實,便也沒再問。只是對鹿蕭很周到的說:“回去帶我向你舅舅問好。”
鹿蕭乖乖的點頭。
這頓飯眼看著就要吃到最后,本以為就這么平平淡淡得過去。
可周啟昌不知又想起了什么,突然很感嘆地說:“在這個圈子摸爬滾打的越久,越是很難保持一顆不被利益熏陶的心,這一點,你舅舅就做得很好,他很低調地做了不少公益事業(yè)。沒有為了企業(yè)宣傳,完全出自內心。”
鹿蕭很詫異地看他一眼,有點驚訝他會這么說。
周啟昌適時補充:“前兩年,我在錦城考察項目,聽說他在事業(yè)剛走上正軌后,就給一所中學捐了一整棟樓,在我眼里你舅舅還是個年輕人,我還是挺震撼的。”
鹿蕭覺得可能周啟昌跟周淮初關系一直不冷不熱,所以他是想要盡量在她面前扮演一個慈祥和藹的長輩形象,因此恰好找到一個話題,便一頓飯下來幾乎都在有一句沒一句地用舅舅來跟她聊天。
相比之下,程碧霞跟周淮初都安靜了許多。
不過,周啟昌說什么她還是秉著對長輩的尊敬,很認真地跟他回應。
鹿蕭解釋:“因為我們都是錦城人,當年那場地震,錦城受災很嚴重,其中最為慘烈的就是我們中學,舅舅以前也是從這個中學畢業(yè)的,所以感情很深吧,他兩年前的確給我們學校捐了一棟樓。”
周啟昌很惋惜地點點頭,又看了周淮初一眼,大約也是想到了他母親,他嘆了口氣:“那場地震的確讓無數人家毀人亡,很讓人難過,作為錦城人,你舅舅做得很好。”
鹿蕭笑了下,隨口說道:“他捐的那棟樓連名字都沒改,本來校領導提議可以以他名字命名,但他拒絕了,還沿用了以前的名字,”
他們話說完,一直沉默的周淮初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愣了下問她:“地震的時候你已經上中學了”
她點頭:“是啊,初一。”
他想了下她的年紀:“十二歲,正常的話,不應該是小學六年級”
鹿蕭笑了下:“我早上一年學啊。”
他沒接話只問:“錦城哪個中學”
“三中。”
他蹙眉,喃喃地重復:“三中……”
鹿蕭正不明所以。
他又問:“你舅舅捐的樓叫什么名字”
鹿蕭想了想:“博學樓。”
他一連問了好幾個問題,每一個問題出口都無比認真。可當她一一回答完之后,他的神色突然又變得復雜起來。她試圖從他細微變化的表情上能夠分辨出是些什么情緒,可是很難,好像有震驚有突兀地了然又好像有懷疑……
而那雙一向波瀾不驚的眼睛,似乎也突然處于游離狀態(tài),盯著她,一時竟忘了說話。
鹿蕭發(fā)覺他不對勁兒,便也斂了笑意,問他:“怎么了”
餐桌上,周啟昌跟程碧霞也很疑惑地看著他。
周啟昌愣了下:“淮初”
周淮初反應過來,隨即又迅速恢復平靜,好像剛剛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搖搖頭:“沒什么。”
他眼眸微動,只淡淡說:“之前沒聽你說過。”
鹿蕭覺得奇怪:“……也沒必要特意說這個吧。”
再說他也沒問過啊。
這個小插曲過后,周啟昌又問了些什么,鹿蕭都一一回答,只是周淮初好像變得更加沉默。
等吃過晚飯,周淮初送她回學校。坐到車上,他雖然表情已經正常,可仍然沒怎么說話。
他一直看著窗外,好像神色仍在游離狀態(tài)。
鹿蕭想問他,可是又不想問。
還好,沒一會兒,周淮初就跟她說話:“蕭蕭。”
“嗯”
“關于地震的事,你還記得些什么”他很認真。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又問這些,鹿蕭仍然回答:“就是我之前跟你說過的那些,我記憶里已經很模糊了。”
接著她又把以前的話重復了一次。
這是她認識他以來重復的第三次,她只記得同學們在哭喊,有人在跟她說話,然后救援部隊把她救了出去。
周淮初問:“所以,你當時就是被掩埋在那棟博學樓下”
她點頭,又很惋惜地說:“那棟樓是學校最老的一棟樓,年久失修,整棟樓的師生沒多少活下來的。”
“在上什么課”
“數學自習。”
“是什么人再跟你說話”
“我記不清,應該是個老師吧反正是個男的”
“他跟你說了些什么。”
“好像讓我別睡覺……”
周淮初問完這幾個問題,便沒有再說話,他的神情突然開始變得有點……似乎是茫然。好像是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做什么
夜色里,賓利行駛在寬闊的馬路上,窗外兩側有霓虹燈一一閃過,在他臉上勾勒出忽明忽暗的光影。
車內很靜,鹿蕭發(fā)現他臉色不太好,唇色有點白。
此刻她自己也有點不知所措。
她勉強干笑了下問:“你怎么了”
他好像這才回過神來,搖頭說“沒什么。”
“真的”她狐疑。
周淮初笑了笑,好像自從剛才吃飯一直到現在,他是第一次展露笑顏。
他伸手攬過她的肩,又吻了下她發(fā)絲:“真的沒什么,我只是很心疼你。”
明明沒發(fā)生什么大事,可他這么一說,她居然眼眶一熱,有點委屈的說:“我還以為你剛才怎么了呢,嚇我一跳……”
他看她一眼笑笑說:“你膽子這么小啊,我只是聽你說起當年,有些事不知道好奇而已,你嚇什么。”
鹿蕭:“真的嗎”
他握著她手指,低頭吻她指尖:“真的。”
“那你剛才吃飯的時候,為什么突然很沉默很心不在焉的樣子。”
周淮初抬起她下巴,看著她眼睛給她解釋:“吃飯那會兒,院里突然發(fā)來消息,說有個項目出了問題,正是關鍵時刻,這兩天得迅速解決,還挺麻煩的,我當時聽了有點煩。”
如果不出意外,周末他們肯定是要膩在一起的,可是他這個意思肯定是沒辦法呆在一起……
下一秒,周淮初揉揉她腦袋:“抱歉,這兩天可能不能陪你了。”
她安慰他:“沒關系,工作最重要,你安心工作。”
車子行駛到江大東門口停了下來,小陳很有眼色的開門出去站在不遠處一棵樹下。
車廂內就他們兩個人。
周淮初突然把她抱在自己腿上,此刻的他已經跟往日一樣沒有絲毫不對勁兒。
他低頭吻她的唇,吻得很熱烈,很纏綿,吻了一遍覺得不夠,呼吸的間隙,又重復吻第二遍第三遍。直到好幾分鐘之后,他才緩緩放開她,然后額頭抵住她額頭,很溫柔很寵溺的樣子。
他很眷戀地叫她:“蕭蕭。”
“怎么了”
“我愛你。”他突然說。
鹿蕭心砰砰跳:“我知道。”
“告訴我,你也愛我。”
“……我也愛你。”
他盯著她:“你答應我,永遠陪在我身邊。”
她好笑地看他:“我之前就說過了啊。”
“再說一遍。”
她無比真摯地看他:“我是你的,我會永遠陪在你身邊。”
“不會拋棄我。”
“嗯,不會拋棄你!”
她說完,他又抱住她,在她唇上輾轉廝磨,舌尖探尋到她的開始不斷交纏,他抱得很緊,像要把她整個人揉進自己身體。
臨下車前,周淮初對她說:“蕭蕭,周日下午我來接你去吃好吃的。”
她笑了下,又想起他出問題的項目:“你周日下午能忙完嗎”
他沉吟片刻,很篤定的語氣:“能。”
她迅速抱著他臉頰親了一口:“那我們去吃之前吃過的那家俄餐。”
“好。”
“我要吃兩份酸奶油。”
“好。”
“我還要喝伏特加!”
“好。”
他都一一答應,鹿蕭這才開開心心地下車,他目送她進了校園,然后看著她身影消失在重重教學樓之后他才重新回到車里。
等小陳坐上駕駛位。
周淮初立刻說:“去錦城。”
小陳很驚訝,看了下表晚上九點,到了錦城估計已經深夜。
他不確定地問:“現在嗎”
“嗯。”
得到肯定他也不再猶豫,直接開車出了城,上了環(huán)城高速。
在車上的時候,周淮初久違地撥了個號,等對方接通,他直接說:“高律師,明天我們見個面。”
掛了電話,他又在錦城訂了酒店。
一切準備完畢,周淮初靠在后座椅背上,他蹙起眉,又略顯疲累地捏了捏眉心。
一時竟不清楚到底是太累了還是太過緊張。
如果事情真像他預料中那樣,他幾乎無法想象,他要怎么面對她,他更要怎么面對自己
車急速行駛在高速,路兩旁有不斷的樹木匆匆閃過。
他閉了閉眼,深夜周圍寂靜無比,卻始終無法讓他的心冷靜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凌晨四點,我累了……
今天這章寫的太長了,一萬字了。
明晚應該就不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