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難民…”許氏垂下眼:“現(xiàn)下來的還是些健壯青年,這遭永州府淹了這么多人,老天爺真不叫人多過兩年安生日子…”
話音漸低,消逝在裊裊的茶霧里。
蔣謝真是個實誠的,這日剛下堂課,就帶著于虞來了聚景樓。
客來香是平陽本地最大的酒樓,在西市最好的地界兒。棕漆雕花木門,門首高吊著稠紅的紙糊燈籠,到了夜里便點上,給來往行人照路。
樓里兩層十八開間,一樓是敞開的。二樓有包間,東側(cè)也是敞口的寬廳,十幾張桌子。
這酒樓不光建得好,菜品也是一絕,在平陽縣是出了名的好招牌。
于虞和蔣謝就坐在二樓寬廳,倚著窗口的位置,閑閑地說著話。
于虞最愛他家的清蒸鰣魚,肥嫩鮮美,爽口不膩,醮上香醋簡直是人間一絕。
她在這邊兒吃的正歡,停不住嘴。對面蔣小公子已經(jīng)吃完了,用胳膊墊著趴在桌子邊上,拿雙筷子一個個的戳花生米,花生米紅色的薄皮被捻破,滾到旁邊,幾個花生米撞到一處兒,“咕嚕咕嚕”得滾。
蔣謝歪著頭嘆了口氣,沒精打采的放下筷子:“魚魚,你說楚笙笙她到底喜歡什么樣兒的啊”
“打住。”于虞抬手止住:“叫我好好吃個飯,公子您的愁思小女子我可沒法子。”
蔣謝這廝早就喜歡楚家姑娘,都是一條街上長大的,打小就認(rèn)識。楚笙笙自小就是精致小美人兒,看上去冷冷傲傲的不愛說話,走的近了就能知道,這人硬殼子下裝了幅軟心腸。
唯獨對著蔣謝,一天到晚愛答不理的,虧得蔣小公子臉皮厚,被磋磨了多少次還樂顛顛的往上湊。
“…我就是隨口說說,沒尋思你能真給我出個法子。”蔣謝白了她眼,突然想起來另一茬:“對了,今年中秋你去城北跑馬不”
于虞把鰣魚吃的七七八八,心滿意足地放下筷子,背著手抻抻腰,彎眉微挑,小臉上滿是愜意,發(fā)頂一支貼翠串珠銀釵隨著她的動作叮當(dāng)響:“不去,中秋我爹就回來了。”
余光通過吊窗掃到酒樓下的兩個男子,左邊那位身著月白外衫,于虞仰到一半的頭不動了,是那個“倒霉?fàn)钤薄?
于虞腹誹,這是什么孽緣,短短兩天見了三面,還次次都是湊巧。
初見當(dāng)著正主面兒說人家“倒霉”,在書院里開小差又被他看到,她現(xiàn)在見著這人都發(fā)怵,有種小辮子被人捉住的尷尬。
“沒勁…”蔣謝小聲嘟囔:“你們都不去,我自己也…”
話還沒說完就被于虞打斷了。
“蔣謝,把錢留下,咱倆把后門走。”于虞“唰”的一下站起來。
蔣謝懵住:“怎么了你”
“先別問,快點快點。哎,我先撤,你快點跟上來。”樓下兩人已經(jīng)行到了門口,于虞瞧著蔣謝還沒反應(yīng)過來,自個兒快跑下樓。
蔣謝聽著“噔噔噔”的腳步聲,整個人還在狀態(tài)外。
于虞急得不行,再晚一點,指不定就跟那人在木梯撞上了,她下了樓壓根兒沒敢往大門瞧,一溜小跑從后門出去了。
張休復(fù)今日去好友家拜訪,聊了不多會兒,好友提議來聚景樓邊吃邊聊。
剛進(jìn)門,肩搭白汗巾的伙計就迎了上來,殷勤地引他倆去二樓包間。
張休復(fù)原本側(cè)著身與好友說話,偏回頭就瞧見個身量特眼熟的小姑娘,提著裙子往后門跑,頭頂?shù)拟O子掉在地上都沒回頭撿,活像后頭有狼在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