嚶鳴目瞪口呆,“金瘡藥您帶這個做什么”
皇帝說:“你們月信不就是流血么, 這金瘡藥專指跌打損傷, 抹一點兒能好得快些。”
嚶鳴看著他, 像在看一個怪物,“這主意是誰出的不會是德祿吧”
當(dāng)然不是, 這個問題從他打聽清她月信的日子起,就一直在他腦子里盤桓。后宮填人之后他對女人不是一竅不通, 有時候翻牌子,常會出現(xiàn)某個妃嬪提早或推遲的情況,這就說明月信這種事并不是說幾日就是幾日的。所以他一直在琢磨, 唯恐當(dāng)天會出意外,但這種隱憂只有他自己知道, 并未告訴底下人。最后他一拍腦袋, 想出了這么個化解的妙方兒,為了能夠成功洞房,他也算絞盡腦汁了。
嚶鳴則看著這瓶金瘡藥欲哭無淚,她想不明白這人的腦子是怎么長的,難不成他以為這種出血跟割傷了一樣,灑上藥粉就能止住血嗎
皇帝見她不說話,以為她是被感動壞了。她的感動對他來說是一種鼓勵,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要是自己涂起來不方便, 朕還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嚶鳴瞠著一雙大眼睛, 尖聲道:“世上還有您這號人呢, 您打算往哪兒涂, 真是不要臉透了”
皇帝訝然,“朕是一片好心,你怎么罵人”
其實她不光罵人,還很想打人。不懂女人就老實點兒,偏偏想一出是一出,琢磨出來的主意這么叫人啞口無言,她簡直要懷疑,他的腦子是不是留在朝堂上忘了帶回來了。
她盤腿坐起來,手里托著那瓶金瘡藥,嘆著氣說:“萬歲爺,您怎么沒想給我來碗止血藥呢,內(nèi)調(diào)比外用要好。”
皇帝也盤腿坐著,說不成,“藥性有寒熱之分,吃進(jìn)肚子的東西不像外用的,萬一有個閃失,損傷太重。”
這么看來他還是在意她死活的,因此想出了一個他自己覺得可行的辦法,打算解決她月信延期的苦惱。
她低頭看著這精瓷的小瓶兒,細(xì)細(xì)的脖子,喇叭口上塞著個木塞,他揣在懷里一整天了,上頭還帶著他的體溫。嚶鳴嘆息:“我原想著今兒時候不早了,這會子就睡,還能瞇瞪一會兒您是怎么想的呢,是不是叫龜齡集禍害了,非得今晚上圓房”
皇帝瞥了她一眼,有點兒嫌棄的模樣,“朕用龜齡集和你用不一樣,這藥對朕來說只是溫補(bǔ),不像你,吃了就上頭,對朕毛手毛腳。”
她一聽,氣了個仰倒,“只是溫補(bǔ)我看不盡然。”
皇帝退了一步,點頭說是,“至多有點血氣方剛。”
她笑起來,“血氣方剛您都多大歲數(shù)了,還血氣方剛呢”
皇帝很不服氣,“朕今年二十三,怎么不能血氣方剛你是不是想說朕老告訴你,朕寶刀不老。”
嚶鳴哼笑了兩聲,一個人兀自嘀咕:“年紀(jì)越大,臉皮越厚。臉皮厚也就罷了,人還那么傻。”
這種公然的抱怨,惹得皇帝相當(dāng)不滿,“別打量朕沒聽見,你憑什么說朕傻”
嚶鳴氣惱地把小瓶子捏起來,在他眼前晃了晃,“金瘡藥是治這個毛病的嗎您拿這個藥來,事先怎么不問問周興祖”
這下皇帝沉默了,帝王的一切呈現(xiàn)在所有人面前,有時候他也有不想讓人知道的。看來這藥沒有對癥,他的煞費苦心在她看來像傻子一樣,可她不明白他的所思所想,他垂首道:“大婚夜不合房,朕怕不吉利。先皇后的前車之鑒在這里,朕也有朕的顧慮。”
嚶鳴起先還想和他抬杠,可聽他這么一說,心霎時就軟了。她明白他的感受,越是在乎的,越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唯恐錯漏。他雖然從來沒有和她剖白過心聲,但她能從字里行間發(fā)掘出蛛絲馬跡來。他是害怕她會步深知的后塵,橫豎都和上次大婚反著來,準(zhǔn)沒有錯的。
她垂下手,把手里的小瓷瓶擱在了床前的腳踏上,低聲說:“用不著這個,我今晚上方便。”
皇帝反倒怔忡了,他猶豫著,不知該怎么對她下手。
嚶鳴瞧了他一眼,“先脫衣裳。”
他照她的吩咐上來給她脫衣裳,嚶鳴有點兒意外,她的本意是各脫各的,沒想到這呆霸王也有靈光一閃的時候。說實話,他這樣的舉動讓她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這人往后雖是她丈夫了,但他和別人的丈夫不一樣。他是萬里江山的主宰,更是她賴以仰息的天,讓他來給她解扣子,她何德何能呢
可他似乎很愿意替她做這件事,一顆顆紐子解起來一絲不茍。這也算相敬如賓的新開始,嚶鳴仰起下巴,讓他來解她領(lǐng)下,這龍鳳同和袍厚重得甲胄似的,脫下來才大大喘了口氣。這回輪到她了,她羞赧地傾前身子,捉住了那青金纏絲紐子。
她輕輕地笑,“我還記得頭一回給您扣紐子,是往鞏華城去的那天。”
他嗯了聲,“你給朕系腰帶,差點沒勒死朕。”
她最善于解圍,專挑對自己有利的來,極力開解他:“今兒是大喜的日子,不作興說死啊活的。過去的小恩小怨您怎么還記著呢,心胸也太狹窄了。”
皇帝無話可說,還能怎么樣,當(dāng)然都由她。
那青嫩嫩的手,在胸前游移,他垂眼看著,一陣陣氣血上涌。好容易把罩衣脫了,彼此對視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嚶鳴爬過去展開了被褥,兩個人一頭躺下,猶豫了一會兒復(fù)側(cè)身過來,什么都不做,只是面對面地躺著。
嚶鳴去牽他的手,“咱們今兒成親,我以為會像民間似的拜天地呢,誰知竟沒有。想想也是的,拜天地得夫妻對拜,您是萬乘之尊,您要是拜了我,我得折壽。”那雙鹿一樣的眼睛眨巴著看著他,“您不和我說兩句可心的話嗎我都嫁給您了,也沒聽您說過一句好聽的。”
皇帝覺得不對,他明明說過很多讓她安心的話,這會兒怎么一筆勾銷了所以女人就是麻煩,他冥思苦想,撫著她的手說:“朕往后會對你好的,畢竟你是朕的皇后。早前找你的茬,那是想讓你知道厲害,如今看來朕在你跟前厲害不起來,一則是朕沒忍心當(dāng)真狠狠整治你,再則你是滾刀肉,你根本就不怕朕。”
嚶鳴耷拉著眉毛聽著,這就是好聽的話前半句還算像樣,后半句純粹是想氣死她。他老是這樣,添油加醋后,所有的話都變味兒了。好在她知道他的毛病,話只聽半句就成了。
她含笑看著他,皇帝滿心的柔情開始涌動,把她拉進(jìn)懷里,親了親那光致致的額頭說:“你往后,就和朕長相廝守吧。”
嚶鳴的臉頰抵著他胸前的素緞,知道有些事兒必定要發(fā)生的,大婚夜一切也都是應(yīng)當(dāng),只是從沒有聽他說一句喜歡她,心里總覺得遺憾。
“享邑,以后你會有寵妃嗎”
他聽見她叫他的名字,心里忽然就撲騰起來,那種激熱的感覺,直沖得他耳中嗡鳴。他頭昏腦漲,“寵妃朕沒有寵妃,只有一個寵后。”說完翻身而起,虎視眈眈盯著她。
她臉上紅暈淺生,笑的樣子可愛又迷人,他要對她做壓箱底上畫的那些事兒了,做過了就是真正心貼著心的自己人了。起先她還有些怕,他的吻落下來,她閉著眼睛甚至不敢看他。人一旦阻斷了視線,感覺倒變得愈發(fā)靈敏,這呆霸王行進(jìn)的路線在她腦子里勾勒出一張圖,沒有什么章法,唯恐顧此失彼,因此顯得有些忙亂。
她心里緊張,自己沒什么經(jīng)驗,只好由他盤弄。不過老江湖到底是老江湖,她不睜眼,他也可以引導(dǎo)她。
他微微輕喘,溫?zé)岬臍庀⑴拇蛟谒希欠N嗓音里有種她從未聽過的,纏綿又性感的味道,“皇后,你睜開眼,看看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