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東,莫怕,爹在……”
城西一家的柴火已盡了,窗戶也已經被凌冽的寒風捅破,如銳利的刀子般生生刮在屋內人的臉上。
一個老男人緊緊抱著自家孩子,滄桑的眼里布滿了絕望。
哭聲陣陣,慘絕人寰。
城門外,西巫王駕著馬,穿過重重人群,滿目悠然地走到被人馬包圍著的魏瑯與江非倚身前。
他咧了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目光如狼似虎,直直地盯著江非倚:“小美人,好久不見。”
魏瑯眸光一沉,把她拉到身后,也抬了眸,緩緩望向來者。
不顧周圍的廝殺陣陣,魏瑯也一勾唇,風吹亂了他鬢角的發(fā),他卻淺淺一望那來者,“西巫王,好久不見。”
“胡說,本王方與你在戰(zhàn)場上相見,”西巫王不去管魏瑯,繼續(xù)盯著江非倚,“不知小美人還記不記得,本王先前同你說過的話”
她在魏瑯身后,一擰眉。
見著江非倚面上一片恍惚,西巫王又大笑出聲,那豪邁的笑聲牽動著他的胸腔一震一震的,卻叫江非倚的眉頭又擰深了些。
見她一時想不起來,西巫王便提醒道:“那日,第一次見著小美人,本王便曾說過——”
他又湊近了些,目光灼灼地望向江非倚,接著道,“本王說過,待我西巫勝了大魏,本王便向你那個皇帝要了你。”
言罷,他又望向江非倚身前的魏瑯。
魏瑯不著痕跡地蹙了蹙眉,眼中的情緒又在須臾之間淡淡化開。
“勝負且未定。”他輕飄飄地言道。
西巫王笑得更大聲了:“待攻下睿城,整個大魏,便是本王的掌中之物。”
“那時候,奪得你大魏江山,豈不是易如反掌”
“且看。”見對方如此挑釁他,魏瑯卻不惱,對著西巫王緩而一笑。
那笑容輕得如天上的絲絲薄云一般,淡淡雅雅,沒有絲毫的攻擊力,卻叫西巫王莫名地窩火起來。
他討厭這個男人,這個泰山崩于前也不動聲色的男人。
“好,”于是他便也應了聲,朝著魏瑯不屑地勾了勾唇,“那便等著,本王取你江山后,再來取你美人。”
“且看。”他仍是那句不咸不淡的話,目光卻一下子瞥向遠方。
見惹不惱魏瑯,對方卻自個兒氣急敗壞起來,冷哼了一聲,也隨著魏瑯的目光往外望去,所見的,是一片兵器交接的狼藉。
西巫是馬背上的國家,兩軍相比,還是西巫軍隊要更加驍勇一些。
見狀,西巫王嘴角的譏諷愈加濃烈。
“那便,且看吧。”西巫王也學著魏瑯,緩緩言道。不慌不忙地坐于馬背之上,卻叫人把二人逼在一個包圍圈里,大有甕中捉鱉之意。
包圍圈外的莫止與云淄也不敢輕舉妄動,一邊投入戰(zhàn)斗,一邊還時刻盯著這邊的情況,只要西巫王稍有對陛下與娘娘任何不利的動作,二人便會疾馳而來。
西巫王目光悠然,倒是他身旁的江澈一直垂著眼瞼,待聽到西巫王說那句“本王取你江山后,再來取你美人”時,突然握了握劍柄,須臾又不著痕跡地松開。
指尖微微發(fā)僵。
四人就在那里對峙著,好像是已經與整個戰(zhàn)場隔離開來,外面的風聲雨聲,吶喊聲嘶吼聲,也全都聽不見了。
西巫王終于坐不住了,將雙臂舉過頭頂深深地伸了個懶腰,這個舉動似是驚擾到了魏瑯,他以為對方又要發(fā)號什么指令,便又將手探向腰間長劍,轉而瞇起一雙精細的眸子來。
“莫要慌張。”西巫王笑了,又偏了頭想去望魏瑯身后的江非倚,無奈對方卻被魏瑯擋得嚴嚴實實的,只能看到一片飄揚的衣角。
“小美人,過來。”
看不著,他便開口朝江非倚道,語氣十分輕快,“到本王身邊來,本王會像以前承諾過的一般,日日帶你去起碼、狩獵,讓你做一只飛翔的鷹兒,莫要再做大魏皇帝身邊的一只金絲雀。”
西巫王瞧著江非倚身上的裝束與眉目之間隱隱的豪氣,眼中的贊賞一閃而過。
對方卻冷眼瞅著他,毫無半分反應。
“怎么,不樂意”他戲謔道,隔著一個魏瑯,他也能笑嘻嘻地朝她說道,“那本王現(xiàn)在就拿一座城池,問你那皇帝陛下要了你。”
西巫攻占的大魏城池,不在少數(shù),歡魏瑯一個,他也不心疼。
反正即便是還回去了,日后他還是會帶著西巫的勇士,將城池再奪回來的。
這就是當初,他以半壁大魏河山為條件,扶持江澈上位的原因。
只要是還回去的,都是暫時的,總有一天,他會帶著西巫的千萬鐵騎,踏平這片土地。
可誰知,當他開出這個條件后,魏瑯卻連眉頭也不眨一下,面色毫無半分波動。
他以為自己開出的條件不夠誘人,便思索了陣兒,一咬牙:“兩座”
一旁的江澈聞聲,也抬了眼,望向魏瑯。
“兩座半,這是本王最后的底線,”西巫王說道,“莫要等到本王攻下了整個大魏后再后悔。”
“兩座半城池,是該如何計算呢”
一直緘默不語的魏瑯突然出聲,似是西巫王的話題終于挑起了他的興趣。
見他來了興趣,西巫王便也心一橫,直接道:“那便三座!”
魏瑯面上的表情終于動了動,清淺的眸光斜斜落了下來,終是垂落在西巫王的面上。
“用三座城池換朕的小皇后,著實是樁可以談的好生意。”
他眸光流轉,又扭過頭,帶著略略有些輕薄的笑意望向身后的江非倚,眼中閃過一絲促狹與玩味。
可誰知,江非倚直接朝著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偏過頭去并不理會他。
她的心里暗自想道,現(xiàn)在都什么時候了,還凈在這里開玩笑。
江非倚微斂了神,魏瑯見嚇唬不住她,便也轉過頭去,佯作格外惋惜地輕嘆一聲。
“罷了,朕的皇后不樂意。”
“你耍本王”
“豈敢,”魏瑯坐直了身子,斜眼了一眼面上略帶慍色的西巫王,揚了揚唇角笑了開。
“只是這山河易買,美人不換。”
他不徐不緩地說著,笑容和煦,宛若三月楊柳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