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人, ”女人雖是輕笑著,目光卻格外凌冽, 宛如一把鋒利的刀,直直戳入江澈的胸膛。
扎得他的心一陣縮痛,江澈轉(zhuǎn)而終于抬了頭, 望向?qū)γ嬲笪W隈R背上的女子, 幽深的眼中閃過一瞬間的痛楚。
只見江非倚又駕著馬, 晃晃悠悠地往前挪了兩步。
身后的魏瑯自知攔不住她,便也駕著馬, 隨著她的前移也往前挪了一段距離, 好在遇到變數(shù)時, 第一時間將她護在身后。
她的身形也隨著馬的晃悠而晃悠了陣兒, 終于半瞇著眸, 細細盯著江澈, 再次開口。
“江大人, 既然您說這大魏江山原本就該屬于您, 為何卻幫著異族,攻占我大魏城池, 使我大魏山河破碎,人間動蕩”
江澈握著劍柄的手微微一顫,眸色晦暗。
江非倚絲毫不給對方開口辯駁的時間,又拔高了聲音,再次疾聲質(zhì)問道:
“既然您說這皇位也本該屬于您,那您為何又幫著異族, 殺戮我大魏子民,使我大魏無數(shù)百姓流離失所,哀鴻遍野,民不聊生!”
她的目光銳利,言語也銳利,再一次,直直戳入他的心。
被質(zhì)問的那男人一時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仍緊握著劍柄,力道不減半分。
只是他清俊的面上,浮現(xiàn)出一陣恍恍惚惚的怔忡來。
江澈大約是從未聽到過她說如此銳利的話,待她進宮后,江非倚總是對他客客氣氣而又疏疏離離的。
或者說,他從未聽到過有人對他說如此銳利的話。
只有她。
大魏與西巫的這場對峙,不知什么時候結(jié)束,但面對著他們兩個人之間的對峙,江澈此時卻很想落荒而逃。
他心愛的,是這個女人,懼怕的,也同樣是這個女人。
片刻后,他終于再次定下神來重新望向那個耀眼到奪目的女人,在她的身后,那名男子就那樣安靜地騎著馬,目光如水,不離她的身體半分。
江非倚奪目而刺眼的笑容令江澈芒刺在背,魏瑯的從容和氣定神閑更是讓他如坐針氈。
一動一靜,一人囂張一人從容,就這樣的好風(fēng)景,叫他仰望了上半輩子。
也叫他癡心妄想了上半輩子。
于是他竟魔怔到,妄圖打破這樣一番好風(fēng)景。
“卿卿……”
恍惚間,他出了聲,瞧著遠處的女子,掩去了唇角的苦澀。
“你不懂的。”
你這輩子都不會懂的。
對面的女子又冷笑著扯了扯嘴角,眼中閃過的一絲不屑被江澈輕而易舉地納入眼底。
“江大人,我確實不懂,還有什么能讓一人出身于忠義之家的人賣主叛國。”
辱我江家名聲!
“我不是!”不知為何,江澈突然紅了眼,“我不是江家的人,我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皇家血脈,是先帝的兒子!”
江非倚被他突如其來的情緒嚇了一跳,身后的魏瑯也連忙上前,輕輕握住了她的小臂。
“莫再激怒他。”
他垂下眼,眸光輕緩地瞧著她。
魏瑯的眸光格外輕柔,像是在哄一個小孩子一般,叫她一下子定下神來。
“陛下不用擔(dān)心臣妾。”
不知道這是她今天第幾次對魏瑯說出這句話,她這么以身犯險激怒江澈,僅僅是想為江家滿門忠義,討一個說法。
為那些為國獻身的祖輩們,要一個說法。
這一天,她等了很久了。
于是她又緩緩笑開,迎著絮絮飄落的雨絲,竟笑顫了聲:“江大人說您不是江家的人,可您卻是吃著我江家的飯長大的呢。”
她的身形單薄,于微雨中,明烈迷離,又楚楚動人。
江澈不禁看癡了。
卻見她又一挑眉,聲音清冷。
“我江家有一句話,一入江家門,終身江家人。”
江澈一怔。
“既然你辱了我江家名聲,那今日,我便替我江家英烈行道,我身后的江家兄弟,會一分分討回,你折損我江家的名聲。”
“卿卿,”他緩緩闔了眼,聲音若游絲,卻讓恰好讓她聽得真真切切,“那你要如何討回。”
如何討回
在女子還在思索之際,兀地,江澈又笑了笑,揚聲問道,“卿卿是要殺了我么”
江非倚面色一頓,身后的魏瑯也抬了眸,終于將寡淡的目光落到了江澈身上。
她一笑:“是。”
不咸不淡的一個音,宛若一支破空而來的箭,戳得他鮮血淋漓。
回過神來,江澈剛準(zhǔn)備開口出聲,卻見身旁的西巫王突然神色一變,猛一揮臂,止住了江澈方要說出口的話語。
一時間,西巫的千軍萬馬,朝著魏瑯與江非倚的方向,疾馳而來!
魏瑯也眼疾手快地揚起馬鞭,一下子沖到江非倚身前,拔了劍,將身后的女人緊緊護住。
“別怕,有朕在。”
她聽見身前男人溫柔的嗓音,和身后莫止的大吼,城門一開,又有大魏的軍隊,奔馳而來。
“啊——”
“殺——”
混亂中,她一面用劍抵著四面的進攻,一面緊盯著魏瑯的身影,魏瑯的劍術(shù)是極好的,但縱他武藝再好,也抵不住對方一波又一波強勢的進攻。
嘶喊聲,刀劍入骨聲,慘叫聲,一時充斥了睿城上空,如同一個無形的罩子,隔絕了睿城與外界。
睿城內(nèi)的家家戶戶都緊閉著門窗,小一點的孩子被父母護著,瑟瑟發(fā)抖地縮在墻角,這里就如同人間煉獄般,縱他們插翅也難逃。</p>
只要城門一破,睿城內(nèi)便會尸骨遍野,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