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消除內心的罪惡感,她甚至還開了工作郵箱,處理了幾份稿件,可那種若有似無的因遺忘造成的空虛感依然在腦中揮之不去,就像走到半路的時候,總是記不清自己有沒有關好門。
就像明明在室內,能感覺到有風吹來,卻怎么也找不到漏風的小孔。
池清坐在火車站長椅上,面前是川流的人潮,耳邊是規(guī)整的機械音——在報送進站車次,催促乘客檢票上車之類的事。
她看到一個年輕人在自動販賣機前買了一聽葡萄汽水,這讓她想起一個同樣喜愛這口味飲料的人。
再過幾天,等出刊了就試試聯系他,池清想,問問他現狀,還有當時的具體情況。
如果還能聯系到他的話。
——那種空蕩蕩的遺落感又出現了,池清實在想不起來,自己到底落下了什么。
……還有,落在哪兒了
自己記得和那個金發(fā)魔術師同行的每一個細節(jié)——包括他曾經住在自己對面公寓的事,除此之外,還有什么事重要到不能忘記,卻偏偏被自己忘了
沒時間讓她慢慢回憶,車來了,池清大包小包地檢票,上站臺,上車。
車廂十分空敞。一位路過的東北口音的大哥幫池清放了行李,她道了謝。然后列車和手機里的歌單一起啟動,這趟一個半小時的旅行開始了。
池清戴著耳塞,望著窗外的站臺、人群、馬路、高架……那些景物越來越快地朝身后飛去,然后逐漸變成了麥田、小河、農宅、山林。
第二首歌開始的時候,她覺得渾身一沉,視野有片刻的模糊。
這大概是困了。池清趕緊揉揉眼睛,阻止自己在火車上睡著。
——她看到玻璃窗上落著一個倒影。
是一個小男孩,坐在過道那一邊的位置上。
池清下意識地轉頭去看。
那是個外籍男孩子,看身量大概十二三歲,頂著一頭亂糟糟的巧克力色卷發(fā)。他也和池清一樣,托腮望著窗外的風景。
是自己出門旅行的小孩池清注意到他身邊的座位都是空的。
——不對。
確切地說,整節(jié)車廂里,除了她和那個卷發(fā)男孩,所有的座位都空了。
車廂的環(huán)境也變了,不是自己剛剛坐上的高鐵,桌椅非常陳舊,窗簾還是老式的鏤空花布——就像自己小時候的綠皮火車那樣。
……難道自己真的睡著了池清又抬起手來揉揉眼睛。
自己的手也變了。
手掌小了,手臂短了,她又一低頭,發(fā)現自己要踮起腳尖,穿著瑪麗珍小皮鞋的雙腳才能夠到地面。
然后,身體不受控制地自主行動起來。
夢里的自己跳下座椅,懷里抱著什么,跑到對面那個男孩子旁邊坐下。
對方馬上轉過頭來,瞇起眼睛,露出一個細巧的微笑。
“你來了,”他說,“今天有什么故事嗎”
——非常意外,這里似乎不存在語言不通的問題。
“我覺得那個世界應該有守護獸,守護獸非常厲害,能把全世界從災難中拯救出來,”夢里的自己說,“但是我沒想好它是什么樣的。”
說著,那一個自己取出了懷里的東西——一盒彩色鉛筆,和一本橫線練習本。
面前的男孩子抿著嘴皺了皺眉頭。
“我想想……那么厲害的動物,它應該會飛,”說著,他從鉛筆盒里拿了一只藍色的筆,“那它應該有翅膀,有羽毛——羽毛還要會發(fā)光。”
男孩子在紙上畫出了一對翅膀。
“那它就是只鳥了,”夢里的自己說,“也一定有很長的尾巴——很漂亮,像鳳凰的尾巴!”
然后自己也拿了鉛筆——好幾支,在紙上“沙沙”地畫出一束五彩的尾羽。
它也應該有頭冠——男孩子畫上了光芒萬丈的羽冠。
眼睛像星星,生氣的時候會噴火!——夢里的自己給神鳥畫上了橙紅色的雙瞳。
兩人坐在一起畫滿了一頁紙,給那只想象中的,能拯救世界的守護獸創(chuàng)造出形體和能量。
“那……它是從哪里來的”夢里的自己說。
男孩子又皺著眉頭想了想。
“既然它是鳥,肯定是從蛋里孵出來的呀。”他說著,選了一支灰色的鉛筆,畫下一個橢圓。
……原來那幅畫是這個意思,池清想起了課本上的那幅畫。
(所以……自己認識這個小卷毛)
夢里的自己拍了拍手:“那小鳥要孵出來了!”
男孩子咧嘴笑了,又揮起鉛筆,在蛋上畫了幾條裂縫。
——“不行,”夢里的自己突然轉口道,“它不能被孵出來,我的故事里是有壞人的——那些壞人要找到它,就要把它抓走了!”
那個小卷毛歪了腦袋,藍綠色的眼睛眨了又眨。
“那怎么辦,”他說,“如果它不孵化,你故事里的世界就要毀滅了。”
夢里的自己也歪了腦袋,咬著嘴唇,瞇著眼睛,看看天花板,看看窗外,看看桌子,看看面前的小卷毛。
“那,我可以寫一個小英雄,神鳥守護世界,他來守護神鳥!”那一個自己“啪”地合掌,“就是你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你給我起個名字吧x10、有得感情x20、咩了個咩x22、冬菇醬x10 的營養(yǎng)液,給畫畫的小朋友倒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