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起身,叫阿香打了水來,自己洗漱更衣。她的手臂上夾板已經(jīng)拆了,仍舊不太靈活,但這些瑣事已可以自理。
阿香替她梳好發(fā)髻,插上銀簪,然后從衣箱里拿出一件茶白色的絹布闌衫捧過來,藺知柔看了搖搖頭:“這逾制了,換一件苧麻白衫罷。”她只是個無品無級的皇子侍讀,按禮制是不能穿綾羅綢緞的。
阿香笑道:“小郎君也太謹(jǐn)慎了,如今有幾人按著規(guī)矩穿的奴婢不也穿著緞子衣裳么。”
她說著往自己身上一指:“咱們太子殿下和三殿下已算謹(jǐn)嚴(yán)的了,聽說仙居殿里灑掃庭除的小宮人都穿彩繒呢!”
藺知柔仍舊堅持:“按著規(guī)矩來總沒有錯。”她因為馮盎的事惹了馮貴妃的眼,如今不可行差踏錯半步,穿得寒酸點大不了叫人譏嘲兩句,叫人拿住把柄借題發(fā)揮,免不得又是一場風(fēng)波。
阿香見勸不動她,也就不再多言,換了苧麻白衫、黑布鞋和黑紗帽來。
藺知柔穿戴停當(dāng),出了屋子走到廊下,韓渡恰好也走出來,手里拿著根朱漆彩畫毬杖。
他今日穿了窄袖胡服,外罩紫色團云紋織金錦半臂,下著松石綠波斯褲,足蹬描金烏皮六縫靴,鑲金嵌玉的蹀躞帶勒出緊窄挺拔的腰身。
這一身色彩艷麗鮮煥,等閑人壓不住,偏他生得好,穿得這樣花紅柳綠也不俗氣,只襯得一張臉越發(fā)燦若春暉,藺知柔看得微微一怔。
韓渡打量了她一眼,卻是微微皺眉,藺七郎受傷后瘦了不少,到如今也沒將養(yǎng)回來,竹青色的寬腰衱把腰身裹得如同約素,越發(fā)顯得疏瘦亭亭。
他知道藺七郎為何穿著布衣,沒有多言,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走罷。”
他們出了院子,來到太子的寢殿,太子并一眾隨從也已經(jīng)收拾停當(dāng)。太子今日穿一襲紫色團花圓領(lǐng)袍,頭戴黑紗籠冠,是素日的端莊爾雅。他見了藺知柔的打扮,微微頷首:“三郎今日要上場打毬,到了東內(nèi),你便跟在我身邊。”
藺知柔應(yīng)是,太子便叫人備車馬,三人帶著一眾隨從出發(fā)去東內(nèi)蓬萊宮。
從東宮到蓬萊宮有閣道相連,前后各有侍從開道和護(hù)衛(wèi),太子和韓渡在中間并轡而行,藺知柔騎馬墜在兩人身后,她上回從令狐湛手中贏了流霞驃回來,但那黃驃馬甚是烈性,她如今手臂還沒好全,不敢貿(mào)貿(mào)然去騎,今日騎的是韓渡與她的款段馬,還有仆從在前把著絡(luò)頭以防萬一。
一行人出了東宮北面的玄德門右轉(zhuǎn),一路沿閣道前行,從蓬萊宮西南角的興安門入,到內(nèi)侍別省右轉(zhuǎn),打宣政殿后經(jīng)過,再往北,一路到了清思殿。
東內(nèi)的打毬場就設(shè)在清思殿后,西面就是太液池,他們抵達(dá)時,清思殿已經(jīng)聚集了許多王孫公子,非常熱鬧。
這里的毬場比東宮里的要大許多,毬場周圍支起了許多看棚,中設(shè)行障,供王孫公子們觀賽。
國朝風(fēng)氣開放,男女大防不怎么嚴(yán)格,嬪妃、公主和宗室女子也不愿錯過這樣的盛事,故而周圍亦有不少盛裝華服、戴著冪籬的貴女。
藺知柔不敢東張西望,只用眼角的余光略掃了幾眼,便看到幾個同窗的身影,崔琰、盧鉞和張十八都來了。
太子和三皇子一到,在場眾人紛紛前來行禮道安。
韓渡對著一個罩著團花織錦,飾有鸞鳳繡帶的大行障挑了挑下巴,小聲對藺知柔道:“長公主。”
藺知柔打眼瞧去,只見帳中坐著個身著胡服作男子裝扮的女人,她不似別的女子戴冪籬和帷帽,坦蕩蕩地露著臉,態(tài)度曠爽,身姿峻拔,頗有林下風(fēng)致,雖然看不清眉眼,但無端讓人覺得是個美人。
她的身邊坐著個紅衣少年,正仰頭與她說話,不用說,自然就是他們的老熟人令狐湛了。
令狐湛似有所覺,抬眼往他們這邊望來,藺知柔收回目光,低眉斂目,不去與他對視,免得又招惹是非。
恰好這時有內(nèi)侍過來行禮:“兩位殿下請隨奴上樓,陛下、貴妃與諸位皇子已在棲鸞閣上了。”
韓渡點點頭,把毬杖交給身邊侍從,對藺知柔道:“七郎也來罷。”
藺知柔微露遲疑,太子道:“無妨,上回阿耶和貴妃問起過你,既來了,請個安也是分所應(yīng)當(dāng)。”
說完舉步向那筑在高臺上的樓閣走去,韓渡緊隨其后,那宮中內(nèi)侍對藺知柔道:“小公子請。”對她的一身平民打扮視若無睹,臉上仍舊掛著淡淡的笑。
藺知柔道一聲有勞,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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