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凄然地扯扯嘴角“莫要擔(dān)心了,咱們?nèi)チ饲f子上也好,省得整日提心吊膽的,還得將你阿兄圈在這小小的院子里。”
和寄人籬下相比,莊子上的生活雖然清苦,但至少自在些。
藺知柔卻道“阿娘,我有法子說服四舅,讓你們遷去江寧,您可愿意?”
趙氏吃驚“你一個小孩子家有什么法子?”
藺知柔道“先別管我用什么法子,單說您愿不愿意去這江寧?我過了府試,最晚八月便要啟程去長安,十一月省試,最早一月放榜,我得等放榜后才能回來,你們留在揚(yáng)州,我不放心。”
她沒與趙氏說實話,若是一舉得中,可能還會授官,到時候就得留在長安了。
待她在京城站穩(wěn)腳跟,再將家人接過去,中間少說也得一年半載,前后加起來至少一年時間她顧不上家里,因此必須在啟程前就將親人們安頓好。
趙氏不知道女兒打算如此長遠(yuǎn),只是道“江寧人生地不熟的,有什么事你外翁也照應(yīng)不到,我也不知道”
藺知柔反過來握住母親的手“阿娘,江寧城雖不如揚(yáng)州這般繁華,但該有的都不缺,氣候水土也與揚(yáng)州一般無二,想來不會住不慣的。到了江寧,正好尋良醫(yī)替阿兄診治,也該物色個西席教阿兄讀書識字,阿嫻再大一點也該開蒙了。”
趙氏蹙眉道“阿客這樣子”
藺知柔道“阿兄雖然病了,也不是全然不曉事,他喜愛讀書就很好,便是學(xué)得比旁人慢點也不打緊。”
趙氏嘆了口氣,抽出帕子抹抹眼睛“這孩子是真喜歡書,你走了之后沒事便將以前的書拿出來,翻來覆去地看著,能看大半日。若是真的能找個先生教他可是你外翁如何肯再花錢”
“阿娘不必?fù)?dān)心。”
藺知柔說著,便將趙四郎在江寧養(yǎng)外宅的事告訴了母親,末了道“只要四舅肯使力,不愁沒辦法說服外翁。”
趙氏聽聞此事果然大吃一驚,半晌說不出話來,良久才道“柔娘你是如何知道這些的?”
趙氏雖是商戶女出身,可這些年來教養(yǎng)子女不曾有一日松懈,也許正是因了自己的出身,越發(fā)卯足了勁要將女兒養(yǎng)得貞靜賢淑,好配得上她那衣冠戶小娘子的身份。
誰知嚴(yán)防死守之下,女兒竟然還是通曉了這些污穢之事。相比之下,兄長膽大包天從公帳上偷錢養(yǎng)外宅之事反倒沒那么震撼了。
藺知柔道“阿娘,這些事我早晚都會知道,您遮我的眼,捂我的耳,不過讓我多糊涂幾年,到時候遇上事越發(fā)不知如何措置。便是阿嫻也是如此,待她大一些,也須叫她知道些人情世故。”
趙氏仍是一臉的不敢茍同。
藺知柔無意與母親爭辯,搶在她開口前道“這個往后再說,阿娘,眼下我們手里有了四舅的把柄,您想一想明日怎么同他去說。”
趙氏既驚惶又為難“這種事如何說得?那是你親阿舅,阿娘的親兄長,怎么好憑這些陰私事去要挾他?往后他怎么看咱們?”
藺知柔耐下性子道“阿娘,我們只是讓四舅去同外翁說個項,又不是訛他什么,與他有何損失?”
趙氏緊緊捏著帕子,背上出了一層虛汗“不成不成”
藺知柔不由蹙眉,本來這事由她自己出面也不是不行,她苦口婆心地勸說母親,一來因為他們是平輩,不容易惹惱趙四郎,二來她也希望母親能改改柔弱怕事的性子,將大梁挑起來,這樣她離家也放心些。
“阿娘,你便是不顧著自己,也想想阿兄,想想阿嫻,”藺知柔嘆了口氣,“你愿意阿兄就在莊子上過一輩子?你愿意將阿嫻送給李家?”
唯有子女是趙氏的死穴,她眼中果然現(xiàn)出猶豫。
藺知柔繼續(xù)下猛藥“阿娘,你再想想我,我今年已經(jīng)十一,再過年便要說親,即便外翁這邊不會害我,您別忘了,藺家那邊還有祖母和叔叔,您忘了當(dāng)初為何帶著我們投奔外翁了?”
趙氏頓時如墜冰窟,將上下牙咬得咯咯作響,她當(dāng)初不管不顧地頂撞婆母,帶著三個子女投奔母家,就是因為那黑心的繼婆母要將女兒許給吳縣縣丞的殘疾兒子做養(yǎng)媳,她一直以為女兒蒙在鼓里,誰知她竟知道!
藺知柔揭母親瘡疤也不好受,可還是輕聲道“阿娘,只有您立起來,才能護(hù)住我們。”
趙氏沉默移時,終于點點頭“好,明日我去找四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