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娘與馮安交換了眼神, 彼此悄悄地從殿門退了出去,順手掩上門窗, 一縷明煙被殘風吹破,頓時化作澄清一片。
“我殺你做什么!”
沈穗穗低下頭,尚未從怒氣中脫離而出,只是看著趙胤這副樣子,又不忍繼續(xù)生氣,只好佯裝慍怒, 閃到窗戶邊的軟榻上, 不去看他。
“出氣。”
“神經(jīng)。”沈穗穗將案上的花囊圈在手中, 想起曾經(jīng)從趙胤的承恩殿順走的那一個汝窯雙耳花囊, 不由得彎起眉眼, 笑著問道。
“趙胤,你將胡映雪留在宮里, 無非想要釣我回來。可是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我的死訊,為何你還要留她在身邊,給她最高的權力, 任由她左右逢源, 獨得寵愛”
趙胤上前, 與她對立而坐, 又從案上摸出一支筆來, 就著舌尖舔了舔筆頭,往桌上輕輕寫了幾個字。
“物極必反。”
沈穗穗抬頭,一臉的不解, 趙胤伸出右手,屈指彈向她的額頭,笑著說道。
“凡事不曾得到過,又怎知失去的痛苦登得越高,跌得越慘,胡映雪本人心思極為縝密,她當初能夠叛變趙恒,無非是因為從我這里可以獲得更多她想要的東西,僅此而已。
她若老老實實,安分守己,最后我也能給她一條出路。可千不該萬不該,她不應該算計你,將你逼出東宮,甚至誤會與我。我原先是與你賭氣的,你寧可相信韓初的話,相信自己的判斷,也不肯問我,那些事情,是否與我有關
我曾經(jīng)與你說過,我沒做過,那便是真的沒有做過,你卻任由周小婉與韓初傷我殺我,穗穗,那一夜,我生不如死。”
沈穗穗愕然止住,那是一個漫長的黑夜,于趙胤來說,幾乎瞬間成長。太后與皇后接連被殺,皇上遇害,若非陳伯玉救駕及時,恐怕這天下早已易主。
“我沒想到周小婉會朝你刺出那一劍,當時我想縱身跳下馬車,可是被韓初砍暈,趙胤,雖然當初我誤以為你是主謀,恨你入骨,可我不想殺你。”
“我知道,可我怪你當初不告而別,怪你利用了我,我甘愿被你利用之后,你卻帶著韓初遠走高飛。你跟他走了,卻又落到趙恒手里,你可知當時我有多氣。
趙恒三天兩頭派人給我送信,不是你與他大婚,就是你懷有他的子嗣,他分明就是與我挑釁。我這一輩子,從未受過這番屈辱。”
眼看趙胤越說越氣,沈穗穗連忙岔開話題,將那毛筆從他指尖拿開,放到桌上。雙手撐住下巴,半是調(diào)侃道。
“且與我說說,你準備讓胡映雪如何登得越高,摔得越狠。”
“親我一下,我便告訴你。”
趙胤使壞,把嘴巴往前遞了遞,恰好碰到沈穗穗送過來的手指,食指與中指攔住那唇,又給推了回去。
“快點說,要不然我可踹你了。”她抬起腿,剛要比劃幾下,冷不防被趙胤抓住,握在手里揉搓了一番,繼而回她。
“我都是皇帝了,你還敢拿腳踹我,不想活了。”
“巴不得入住皇陵呢。”
想起皇陵內(nèi)的那具尸體,沈穗穗不由得打了個冷戰(zhàn)。趙胤早已派人清理出去,又將那具棺槨重新打造,兩幅龍鳳棺槨大氣恢宏,周邊布滿了金銀珠寶,并有暗渠流動。
“胡映雪最想得到什么,那便是封號,寵愛,權勢。我都給她了,貴妃的身份,后宮至高權的利,哦,寵愛還未有。我的心里只有你,穗穗。”
守門的馮安耳朵靈便,聽到趙胤說的這番話,不由得摸了摸上臂,這風吹得煞是滲人,兩條胳膊齊齊長了一層雞皮疙瘩,隨意一摸,仿佛能掉滿地面。
“那你為何得知我在濟州的時候,沒有立刻趕去救我”
“趙恒那個瘋子,若知道我過去,定然會帶你逃跑,濟州地勢與我不利。若我貿(mào)然出動,很容易得不償失,徹底失去你的消息。
何況,以你的聰明才智,在趙恒的手下足以應對,是以,我便沒有發(fā)兵濟州。當然,主要原因還是,我生你的氣。”
趙胤捏了捏沈穗穗的鼻梁,那人嫌棄的伸手拍掉。
“接著說,我回來了,你預備如何處置胡映雪。她受趙恒的指示,放火燒了賢汝書院,害我沈家?guī)资畻l人命。我不想讓她輕易死,我要讓她受盡所有折磨后,不得好死。”
沈穗穗的表情變得有些可怕猙獰,在提到胡映雪的時候,她有意多看了趙胤幾眼,說到底,胡映雪在趙胤身邊多年,若說一點感情都沒有,沈穗穗怕也是不信的。
果然,趙胤皺了眉頭,摸索著她的指尖,似乎在思考什么。
這一愣神的間隙,讓沈穗穗覺得有些難受。
“你不舍得”她揚起語調(diào),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些。
“我只是在想,為何我生的這般好看,竟叫宮里女子為我折腰。”</p>
“也不盡然如此,只我知道的那些人中,有不少傾心于陳伯玉的。要論才華,他自然比你更為橫溢,若論性情,他也是溫和儒雅,待人真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