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劉太醫(yī)的答復(fù),王氏呼的松了口氣,握在胸口的帕子微微擦了擦嘴角,生怕真的牽連自己,頭一回進(jìn)東宮,若是出了岔子,后果不堪設(shè)想。
“劉太醫(yī),你需得仔細(xì)查驗(yàn),這可是事關(guān)生死的大事,容不得半點(diǎn)馬虎,這藥里面,的確沒有馬錢子”
趙胤腰間束了條金絲銀線勾成的玉絳,鑲嵌著水頭十足的雕花白玉,一雙眼睛好整以暇的看著那包藥粉。
“回太子殿下,微臣擔(dān)保,這藥里面,的確沒有馬錢子。”
趙胤攸的轉(zhuǎn)身,湊到香露跟前,帶著不懷好意的諷刺,“真相大白,晚娘無辜,此事全因這個挑撥離間的宮女所起,方才她也說過了,若是有一句說謊,便不得好死。如今你倒是說說,想要怎么個不得好死法,我作為東宮太子,也好成全了你才好。”
香露雙手伏地,雖然瑟縮著,卻是再不敢爭辯,全然沒了方才攀咬晚娘的氣勢,她的眼睛咕嚕嚕的轉(zhuǎn)著,數(shù)次偷偷用余光觀察沈良娣的一舉一動,她知道,哪怕被處死,沈良娣連一句話都不會多說的。
家中父親母親年邁,老年得了自己和弟弟,若她敢在此時吐露真相,那便是毀了一家子的安寧日子,香露咬著唇,認(rèn)命的閉了眼睛。
皇后穩(wěn)住身子,調(diào)整了氣息,輕輕握著沈穗穗的手,點(diǎn)頭笑道。
“你也莫怕,左右是些不消停的,現(xiàn)如今胤兒尚在東宮,若日后......你身邊只會更加兇險(xiǎn),這皇宮里面,沒有一天是太平的。
穗穗,眼下事情已然明朗,你與沈良娣及沈夫人道個別,去寢殿歇著吧,中毒初愈,不可過分勞累,本宮還等著做祖母呢,是了,今夜......”
趙胤坐回沈穗穗旁邊,那涼風(fēng)嗖的止住,打在趙胤身上,緩解了力道,沈穗穗覺得手腳慢慢活絡(luò)起來。
“母后,眼下最要緊的是,如何處置了這宮女,畢竟是東宮內(nèi)帷事務(wù),太子妃蠢......心地善良,一切但憑母后做主,至于香露幕后主使所為何人,有勞母后掛心。”
趙胤說完,明眸轉(zhuǎn)向沈良娣,似是安慰。那人嬌滴滴的紅了眼眶,愈加顯得病態(tài)萬千,藕色襦裙隨風(fēng)蕩漾,這樣冷的天兒,外面那層粉色大氅也遮不住的寒意,凍的那雙手心蒼白,指尖泛紅。
王氏看著兩人眉來眼去的親昵,心中喜不自勝,面上也有了好的顏色。
香露的頭一直低著,她只能看見無數(shù)只腳在她周邊來來回回,沈良娣咳嗽了一聲,就像染了風(fēng)寒那般較弱。
迎頭潑了冰水一般,陡然清醒,香露含著怨氣看了沈良娣一眼,然后在眾人的驚呼中,掙脫開層層包圍,三兩步?jīng)_向了院中的池子。
沈穗穗握緊雙手,難以置信的壓住呼吸,池子旁邊是塊巨型圓石,當(dāng)初入東宮之時,趙胤特意找人在上面提了幾句詩,附庸風(fēng)雅。
香露一頭撞在上面,血濺當(dāng)場,身子重重的往后倒去,如同重物撲通一聲,池水蔓延,激起的水花如同滾了巨浪,層層疊疊,形成陣陣漣漪,水波聲擦過耳畔,回響不絕。
清澈中泛著碧綠的池水,被她頭上汩汩涌動的鮮血慢慢染成了紅色,一片片的往外擴(kuò)散,血跡漸淺,稀釋成了原本池水的清澈模樣。
香露的尸體被晃動的池水卷到邊沿,隨著風(fēng)起,一下一下撞擊著那塊圓形石頭,飄起的衣物泛著滲人的粉色,她的手瞬間烏青,那張臉白凄凄的臉,看起來如同毫無溫度的死物,她睜著眼睛,死死地盯著某一處。
沈穗穗的手握得很緊,她覺得渾身冰冷,這一刻,她以為死去的不是香露,而是那日被沉在池底的自己。
她無法掙扎,發(fā)絲纏繞著脖頸,手腳被緊緊束縛,嘴里塞滿了雜物,她想往上游,可是身上綁了石頭,墜著她不斷下沉,無邊無際的池水,瞬間灌進(jìn)她的鼻孔,耳朵,又涼又腥。
沈良娣不敢回頭,從香露沖出去的那一刻,她便想尖叫,可是胸口跳的厲害,唯恐慌了神,露出馬腳。
不知道誰先反應(yīng)過來,招呼了一聲,一群宮女太監(jiān)烏泱泱的涌了過去,沈良娣用帕子掩住鼻子以下,悄悄往池邊看了一眼,幾乎癱軟在地。
香露的那雙眼睛,不偏不倚,直直的盯著自己,那是一雙飽含怨氣和憤怒的注視,沈良娣覺得胸口憋悶,呼吸急促,她張口想說什么,卻是眼前一黑,咕咚摔在了青石板上。
沈穗穗漸漸回過神來,她記起自己溺死的翌日,趙恒和趙胤扭打在一起的情形。
回頭,卻見趙胤挑著眉毛,瞪著一雙桃花眼看向自己,似乎完全沒有料到沈穗穗會突然回頭,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香露身上。
他動了動喉嚨,然后飛快的撇過頭去。
皇后面上幾乎蘊(yùn)怒,宮女自戕,乃是大罪。尤其香露在眾人面前,東宮太子妃殿內(nèi),有辱純凈,罪不可恕,雖死不能免除禍端。
“將香露撈上來拉去亂葬崗,日曬雨淋,家人流放九百里,永世為奴。太子妃,清秋殿出了這樣晦氣的事,需要做一場法事驅(qū)驅(qū)邪,這幾日你就不便住在此處了。
從今夜起,你搬到承恩殿,正好可與太子一起,胤兒,你......”
趙胤癟了嘴,似乎極不情愿,沈良娣昏倒之后,已經(jīng)遣了太醫(yī)跟去了流芳殿,王氏跟皇后請了旨,也已離宮回府。</p>
“母后,今夜陳伯玉留在崇文殿,還有事情與兒臣商量,太子妃素來與如意館的胡奉儀關(guān)系尚可,不如這幾日搬去與她聽聽小曲,消遣作樂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