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切開始之前,我們把最重要的部分再重復(fù)一遍吧。”
喬納森·勒龐站在入口處, 對著所有人開口說道。
“這里發(fā)生的一切對于你們來說都是真實, 但是對于這個世界之外的人們來說,這依然只是一部電影,一個故事;真實的部分僅僅局限于你們, 我們用最大的真實來詮釋這個虛假的故事, 沒有引導(dǎo)故事的導(dǎo)演, 沒有詳細(xì)指揮的劇本, 你們擁有的訊息只是在這個世界‘你們的身份’下必須要做的事情……完全可以理解為,這是一場無法逃離的‘真人秀’電影, 連死亡也是真實。”
他說到這里的時候,停頓了一下。
“……特別是你, 亞莉珊德拉。”
楚其姝抬起頭,看向“導(dǎo)演”的眼睛。
這部“電影”, 以普通人的手段絕對無法參與的手法“拍攝”,導(dǎo)演喬納森·勒龐召集了所有非人的存在來籌劃這一部電影, 目的也很明確了:在劇中徹底的殺死小王子的夢魘,徹底的毀滅這個幾乎詛咒了他們一族的噩夢。
這做法和曾經(jīng)的顏雪青極為類似,只不過那位可憐的小道長意圖殺死戲中人的時候反而自己成了故事劇本牽制下的籠中雀;
喬納森的手段要狠戾太多, 這一切都是他們的真實, 對于外界來說發(fā)生的一切卻都不過是一個隔著屏幕的故事, 想要徹底扼殺戲妖也許是做不到的,她是個概念,是個故事, 是人們對某種想象的延伸凝聚,對與如今世界來說,她是煙霞,是姑媱,是萬眾矚目的明星楚其姝。
但是喬納森狡猾無比的把楚其姝以故事的角度重新?lián)Q了個定位,他把一切都置身于戲中,一切存在一切又不存在,只要毀掉這個夢魘就可以了,故事可以延續(xù),戲妖的存在可以得到永恒,不過那些完全可以變得與他們毫無關(guān)系——他們從最初的只是想要殺死這只妖孽演變成如今只是在尋求一個漫長故事的結(jié)局,一個徹底的解脫,已經(jīng)花費了數(shù)百年的時間。
“你知道我們是準(zhǔn)備做什么的。”他語調(diào)喑啞,如同鴉雀低鳴:“你也知道這個故事的結(jié)局是什么。”
她是在場唯一的亞洲面孔,那些或年輕或衰老的臉在光明處在陰影下看著她笑意盎然,挺直腰桿回應(yīng)著喬納森的聲音。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當(dāng)然也知道你們在做什么。”
“那么我的名字是什么?”楚其姝歪著頭看著喬納森,若無其事的問道:“雖然對我們來說這是一次巨大的真人秀,但是對于觀看最終結(jié)果的人來說這依然是一部電影不是么?我的名字是什么?”
“等一下我會交給你你們的‘劇本’。”喬納森回應(yīng)道,“你的名字是——”
“莉莉安。”雅楠的聲音驟然出現(xiàn),楚其姝順勢回頭,看見雅楠向她款款走來,那雙眼濕潤朦朧,眼尾潮紅而多情,“……你叫莉莉安,白百合一樣的女人。”
楚其姝微微瞇起眼睛,笑了起來。
“像是亞莉珊德拉那樣對嗎?”
雅楠也跟著彎起嘴角,點點頭:“你的音樂劇每一場我都看了……每一場。”
他的心頭所愛究竟被復(fù)活了多少次又被殺死了多少次,雅楠記得清清楚楚;他無法跟隨她的腳步,但是他至少可以做到這片刻的陪伴。
雅楠對人對愛的理解并不是正常人的態(tài)度,漫長的生活折磨掉他所有溫柔的情愛,他被金玉鋪滿全身,渾身帶滿鋒利而華美的尖刺,即使亞莉珊德拉并不是屬于一個故事的主人公,他大抵也會用相似的法子去折磨另外一個可憐的姑娘,被時間囚禁的愛意早已扭曲又丑陋,他垂著眸子看著楚其姝的背影,像是看著自己昔日的愛人,又像是看著黑夜里作為光明指引的月光。
“啊……亞莉珊德拉。”楚其姝似乎渾然不知雅楠的內(nèi)心,她微笑著嘆息起來,嘴角勾起一個微妙的弧度:“可憐的、如同白百合一樣適合被人折斷花枝放在水瓶里養(yǎng)著的姑娘,那么多人連看她凋謝過程的勇氣都沒有就倉促的毀了她。”
但是面對這份毀滅,沒人會覺得愧疚。
至少那朵驚艷的花在盛開的時候是美的,被碾碎的時候也是香的,人們將無數(shù)的贊歌和惋惜堆砌在她殘損的尸身上,興致高昂的掉著眼淚用鮮花和珠寶裝點著她死后的人生;對于一朵花來說,她自身究竟存在著什么樣的價值都是無所謂的……總歸那一切的美好都是為了人類的來服務(wù),生存還是毀滅,都只是一念之間。
“——那么,開始吧。”
喬納森已經(jīng)無心去說什么了,他抬起手指向上空,萬里無云的晴朗天空在轉(zhuǎn)瞬之間被夜幕籠罩,烏云遮掩皎白冷月,所有人已經(jīng)穿上了他們該穿的衣服消散在空蕩的街道上,樓房零星亮起溫暖燈光,雅楠穿著一身早已被夜露打濕的衣裳,楚其姝留給他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轉(zhuǎn)身消失在了黑夜的后面。
——女人是很美的東西。
而人類似乎對與毀去美好有一種近乎殘忍的執(zhí)念。
血被雨夜沖散了,最后一點證據(jù)也跟著水流的速度一起在他們眼前消失,水珠順著偵探們的帽檐滴滴答答的往下淌落,形成一串冷而綿延的珠簾,遮擋他們檢查尸體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