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可思議地睜大眼睛,“你不信我”
幾乎在一剎那,淚珠兒便從眼眶里滾了下來。
“她說我假冒于她,你便信了崔望,我問你”
鄭菀一向知道如何將假話說的漂亮,三分真里摻著七分假,虛虛實實、實實虛虛,叫人摸不透才好。
她道,“我可曾說過,當年是我救了你”
崔望垂目望著她,小娘子鼻尖紅紅,臉頰卻比得院中的梨花還白,淚珠凄然,當真是好不堪憐。倒叫他想起了玄蒼界的雪玉兔,生就一副乖巧模樣,偏生愛吃肉。
“不曾。”
“既然不曾,何來假冒再者,我如何會知曉當初你二人的私隱什么雞血石,什么信物”鄭菀將帕子一抖,一粒粒雞血石全落在了地上,又將腕間的金花鏈給解了扔到地上,用珠履碾著,“誰稀罕誰帶去”
聲音帶了哭腔,如不小心受了創(chuàng)的林間幼鹿。
太子在旁,只覺得仿佛一顆心,也隨著她的淚碎成了一瓣又一瓣。他見過的鄭菀,從來是恣意昂揚、神氣活現(xiàn)的,哪里有這般女兒柔弱
忙快走幾步,將她護在身后
“是孤錯了,竟把狡狐當做了無害的兔子帶來此處,累得菀娘傷心。”
“柳依,若依你所說,菀娘為搶你功勞,不吝于殺你姨娘,為何不一并將你也殺了,干凈利落、一了百了,何苦兜著圈千辛萬苦安排一出又一出的大戲,只為送你遠嫁出京”
鄭菀從前此后,再未有一刻看太子這般順眼,再看那崔望,又是木頭般不言不語,氣不打一出來,干脆睜了一雙“仰慕”的眼睛,認真地對太子道
“殿下,今日若不是你,菀娘便要被人生生冤死了。”
氣死你。
鄭菀心道。
“菀娘,莫怕,有孤在。”
太子心中澎湃,正拍拍她肩好生安慰,卻不知哪來一陣風,方才還在身后的鄭菀不見了,再看去,便見她叫國師提到了身后。
而國師,那張本就面無表情的臉此時便像千年的雪萬年的冰,一眼看去,都快將人凍住了。
太子生生打了個顫,想到之前的一劍一掌,嘴邊的話轉了一圈,與那萬丈豪情一塊給噎回去了。
“你拎我作甚不是不信我么”
鄭菀捶他,意欲擺脫他的鉗制。
“莫動。”崔望冷冷道,“再動,我便砍了你那前未婚夫李錦的左臂。”
李為國姓,李錦正是太子的名諱。
鄭菀嚇了一跳“殿下并未碰到我。”
“所以他左臂還在。”
崔望將她箍在身后,才轉過身,對著迤地之人道
“你姨娘之死,與她無關。”
聲音清冽凜寒,仿佛瑟瑟的風刮過這一地的春光,這是自鄭菀過來時,他為她說的第一句話。
鄭菀滿意地笑了。
柳依姨娘自然不是她下的手,至于是不是枉死,她沒興趣知道,只是因勢利導一番,將人送出京罷了,這大約是屬于
那么一丁點兒還存在的微末的良心。
倒是崔望能這般斬釘截鐵地下結論,她聽了很是歡喜。
可很快,她的歡喜便打了折扣。
她聽崔望又道
“不過,你當初救我亦是事實。”
“我許你一個愿。”
柳三娘子本以為此行已是失敗,誰知柳暗花明,竟不需自己多加爭辯,大人便信了自己,忙匍匐下去
“三娘子別無所求,但求能常伴大人左右,為奴為婢也使得。”
“哼。”
鄭菀氣哼哼地轉過頭,眼珠子一轉,又道,“那你現(xiàn)在便與我發(fā)個誓,說,以后萬萬不會靠近國師大人半步,若靠近,便是心存不軌,意圖褻瀆國師大人,如何”
柳三娘子抖著唇,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她確確實實,對國師大人心存傾慕,這話不假啊。
“說不出話來了吧”
鄭菀洋洋得意,抬手一招,叫家丁過來將人好生看著,“著人送去柳府,叫柳大人好生管教管教自家閨女,莫要叫她再來騷擾國師”
柳三娘子搖頭不愿,哽咽道
“國師大人,求國師大人體恤,家父最古板不過,若叫他知曉三娘子擅自回京,怕是再沒了命去”
鄭菀才想到這一茬,面上便有些呆,若真這么送回去了,果真害了她一命是她理虧,可叫她這么留在崔望身邊,她是萬萬不愿的。
而在她發(fā)呆間隙,柳三娘子卻已經(jīng)掙開家丁,膝行至崔望腳下,猛地磕頭再拜
“既小娘子不愿,我也不再求多,只求國師大人收容我?guī)兹眨軒胰ド辖缫埠谩!?
崔望看著她
“你欲去我來之界”
“是。”柳三娘子道,“既無法常伴國師左右,能學得一點兒本事也好。”
“也好。”
崔望道,“你救我一場,我還你一次機緣,也公平。”
鄭菀發(fā)覺,世界兜兜轉轉,除了她沒死,鄭家尚完好,事情似乎又轉回了原處。
院中和風煦暖,海棠遍開,一陣又一陣的風,和著絲竹琴樂吹入耳邊,可她卻覺遍體生寒。出錯了,請刷新重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