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車夫的意料,這一路上刁蠻任性且得理不饒人的小郡主都十分安靜且配合。不知小郡主已經(jīng)被換了個芯子的車夫只當小郡主這是知道自己已被安城王府拋棄,今后只能夾著尾巴做人,不由得心生輕視。
顧凌霄倒是不嫌棄這怠慢自己的車夫。車夫讓她用干巴巴的粗糲胡餅就冷水吃,她就吃,也不去眼饞車夫手里的肉干。夜里車夫自己找店家投宿,把她扔在青蓋小車中不許她出來,她也就睡在青蓋小車里不出聲不動彈。
車夫如此磋磨一個小孩子,還自詡這是在為以前受小郡主懲罰的下人們出氣。他心里的小算盤很簡單,無非就是要讓這個驕縱妄為的小郡主明白她現(xiàn)在的身份還不如一只掉毛野雞。要是顧凌霄氣病了,死在了路上,他就是為王爺與王妃出了大氣,回去稟報了王爺王妃指不定還能拿一筆賞錢。要是氣跑了顧凌霄,那安置顧凌霄的銀錢財物他便能盡數(shù)貪墨,再栽贓到顧凌霄的頭上,說是偷跑的小郡主自己帶走了所有的細軟。
車夫想得雖好,可他決計想不到顧凌霄修仙三百年,絕大多數(shù)時間都在苦修。只有又干又冷又塞脖子的胡餅吃對用慣了山珍海味的小安樂來說確實是一種羞辱折磨,但對顧凌霄來說不痛不癢。
小安樂的身體嬌弱歸嬌弱,底子卻是不差的。安城王妃懷她的時候除了憂思過重之外并無大礙,衣食住行又是無一不精。加之保胎安胎藥物的精心調(diào)養(yǎng),小安樂的身體素質(zhì)能差到哪里去
之所以小安樂出生時那般孱弱還是因為安城王妃一懷孕就不走不動,成日床上躺著,又是憂思過重、情緒郁結(jié)導致了胎相不穩(wěn)。為了穩(wěn)住胎相,御醫(yī)就為王妃開了巨量的保胎安胎藥。
所謂物極必反,王妃喝多了保胎安胎的藥,肚子里的小安樂反倒深受其害。她呱呱落地后就遠離了那些個藥物,身體這才自行調(diào)養(yǎng)逐漸好了起來。但小安樂身體孱弱的印象已經(jīng)根植在安城王妃與安城王的心里,兩人怕女兒磕著碰著,簡直把小安樂當瓷娃娃在養(yǎng),便把小安樂養(yǎng)成了這么個豌豆公主。
小安樂性格暴躁沒耐心除了是教養(yǎng)的問題以外,和她在娘胎里被大補過頭也有關(guān)系。可惜這一點安城王妃與安城王并不知道。
根據(jù)小安樂的身體狀況還有造成她這種身體狀況的理由來推斷,顧凌霄能確定小安樂確確實實是安城王與安城王妃的親生女如果小安樂真的是那丫鬟讓接生婆子偷換出“太子”的“貍貓”,她壓根兒不會有這樣一具根骨極佳的身子。
那丫鬟不受寵愛,心氣之郁結(jié)較之安城王妃只會更甚。她又是早產(chǎn),早產(chǎn)的嬰孩很容易出現(xiàn)胸悶心慌氣短等病癥。即便早產(chǎn)的嬰孩非常幸運的沒有這些毛病,那生了早產(chǎn)兒后很快就死去的丫鬟哪里能照拂到自己的孩子
一個沒有人看管照拂的早產(chǎn)兒真的能活下來嗎一個連孩子都沒法足月生下來的丫鬟真的有足夠巨大的能量,能夠在眾人的眼皮子底下指使一個接生的穩(wěn)婆用自己的孩子換出安城王妃的孩子嗎穩(wěn)婆又不是傻子,哪里會不知道得罪王府、得罪王爺王妃是什么下場。即便一個不受寵的丫鬟能拿出買命錢,穩(wěn)婆敢拿冒掉腦袋的風險去偷換孩子嗎
顧凌霄覺得安城王妃與安城王挺可笑的。究竟是什么讓他們一葉障目,蒙蔽了他們身為父母的眼睛是對兒子的渴望,還是下意識里認為自己不可能會生出小安樂這樣恣肆妄為、任性可怕的孩子,他們的孩子應(yīng)當是儒雅溫和、高貴聰慧的對,就像那個上門兒子一般。
不過是因為小安樂出生時較為孱弱,而安城王妃養(yǎng)胎養(yǎng)得很好,不應(yīng)生出孱弱的孩子。那自稱是世子的男孩兒上門后安城王下令徹查兩個孩子身世時又“正巧”抓到了當年給王妃接生的穩(wěn)婆,穩(wěn)婆受不住刑“招了”當年的事情。安城王與安城王妃就信了自己放在身邊養(yǎng)了九年的女兒不是親生女。
不過這些也不關(guān)顧凌霄的事。小安樂并沒有想過要重新奪回父母的愛,也沒想過要奪回她郡主的身份。她甚至沒有“報仇”這種概念。
顧凌霄接管了小安樂的身體,只管吃好睡好,慢慢地增強體質(zhì)。至于今后要怎么做,那是今后的事。
幸運的是小安樂雖然沒有田桂花能看見福禍運道的眼睛、能定人吉兇命運的嘴巴,她的身體卻很適合修習無量宗的功法。
若是想修仙,錘煉肉體是必須的。因為修仙的最終目標是挑戰(zhàn)九重天劫,并在天劫中不死。無量宗的功法一進門就是增強體質(zhì)、錘煉肉體的內(nèi)容,這正好就是顧凌霄現(xiàn)在的需要,所以她毫不猶豫地撿起了無量宗的功法。
重頭修習自己已經(jīng)無比純熟的功法,顧凌霄的進境自然十分迅速。青蓋小車一路往西南方向走,走到第六天時顧凌霄已經(jīng)突破第一重小境界,身上的淤青漸消。第十一天時顧凌霄突破第二重小境界,力氣有所增長,整個人完全擺脫了豌豆公主瓷娃娃的狀態(tài)。
第十二日顧凌霄發(fā)覺車夫帶著她拐進了一個小村子里。她們一路上都在往西南走,這個村子卻不在西南方向,又因為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看起來十分封閉。
顧凌霄看了鬼鬼祟祟的車夫一眼就明白了看來是她這些天太乖巧太配合,以至于養(yǎng)大了這車夫的膽子,準備當她是軟柿子。
車夫見一身布衣的顧凌霄自己跳下了車,忍不住打量顧凌霄幾眼吞了口唾沫。
雖然只是個貍貓,但不愧是被千嬌百寵著長大的貴女啊。不過九歲就已經(jīng)顯露出花苞一般的稚嫩風情。別的九歲孩子還頂著一頭亂草似的黃毛,她的一頭長發(fā)已經(jīng)是又黑又亮,就跟緞子似的。一張巴掌大的小臉下巴尖尖,嫩生生的面龐白皙無暇,還從中透出些健康豐潤的粉來。就跟桃花粉白的花瓣兒似的,你只要一看就會忍不住去猜她的臉頰皮膚該有多柔軟,摸起來該會有多好的手感
即便頭上已經(jīng)沒有了繁復(fù)奢華的金釵步搖,身上亦無珠寶鐲子,就是衣服都不過是粗布麻衣,小姑娘依舊跟云端上的仙女兒似的,每一步都像是會踏在人的心上。
想到自己前些天以“換干凈衣服”的名義讓顧凌霄脫了那身錦緞襦裙給他,車夫忍不住想那套裙子他在上個鎮(zhèn)就賣了十兩銀子,等把這貍貓給賣出去了
絲毫不知道自己只賣了十兩銀子的裙裳其實光料子都不止三百兩,沒見過什么世面的車夫咕嚕嚕地轉(zhuǎn)動著眼球,心想自己這一趟賺大發(fā)了。只可惜這貍貓性子不好,帶她回自己家恐怕家宅難安,否則他還真想嘗嘗金尊玉貴的貴女的滋味兒。不過也沒差,貍貓性子不好外貌好啊。把她高價賣給不知道她性子不好的人家,他拿上錢就能回去娶媳婦兒了。
想罷車夫嘿嘿一笑,在村子中心那顆大榕樹下翹腿一躺就等著村子里的富戶來“取貨”。
這富戶在鎮(zhèn)上就看中了跟著車夫的顧凌霄,也是他塞錢給車夫,說服了車夫讓他把顧凌霄當貨物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