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凌霄再醒過來的時候人已經(jīng)在顛簸的馬車上了。
把顧凌霄丟上這輛馬車的人顯然沒考慮過顧凌霄會不會不舒服,這輛青蓋小車不但狹窄,車底也沒有什么緩沖防震的墊子。每當車轱轆碾過碎石、樹枝與坑洼,整輛小車就是一陣像是要散架的顛簸。
顧凌霄剛睜眼就因為馬車的顛簸撞到了幾下頭,這青蓋小車上除了她就只有一個駕車的馬夫。那馬夫只顧著趕車,根本不理車里的顧凌霄。
顧凌霄按著隱隱作痛的頭爬了起來。她這回的身體是個九歲的小女孩,還是個身嬌體弱的郡主,名字叫作安樂。
小安樂的父親是和先帝一母同胞的弟弟安城王,母親則是丞相家的嫡幼女。
丞相家的嫡長女、也就是小安樂的大姨三十年前便已入宮,被先帝封為了賢妃。賢妃雖因容貌普通說不上圣寵不衰,但賢妃深明大義、做事穩(wěn)重,向來深得先帝的信任倚重。與皇后的關系也親如姐妹。
因著賢妃與先帝的這層關系,身為先帝胞弟的安城王從小就與丞相家往來密切,與王妃更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婚后如膠似漆。
先帝仙去之后,賢太妃被今上尊為西宮太后,與今上生母東宮太后分治后宮。可見今上對賢太妃之愛重。
賢太妃還與先帝育有一子,這位便是敦親王。敦親王是鎮(zhèn)守邊域的大將,雖然一年到頭都未必能到京城里來一次,但他素來寵愛小安樂這個比他女兒年紀還小的表妹。哪怕人在邊關打金人都不忘從戰(zhàn)利品里選最耀眼的寶石、最美麗的布匹、最柔軟的皮毛、最奢華的金器細工給小安樂送去。
如此家世,小安樂的身份地位不可說不超然。若是小安樂在京中自稱一流貴女,則整個大梁無人敢自稱頂流貴女。
偏偏,這樣的小安樂被人指為換了太子的貍貓。因為人證物證俱在,安城王妃當場崩潰。
原來當初安城王妃剛嫁進王府不足一月就有了身子。然而新婚燕爾的安城王正值壯年,與王妃又是情到濃時。王妃有了身子,自然不能再行房,還未與新婚妻子纏綿夠的安城王也不好勉強王妃,只能自己忍著。
見狀,王妃的陪嫁里就有人動了心思。等生米煮成熟飯,王妃也沒有立場對那爬了安城王床的丫鬟發(fā)火,畢竟陪嫁就是這么個作用。
本就是感情很好的少年夫妻,比起一個記不住面孔的丫鬟來,安城王當然更在意王妃的感受。他見王妃終日郁郁寡歡,深感自己對王妃有所虧欠,便在王妃面前發(fā)誓終生不抬側(cè)妃,不養(yǎng)通房外室。小夫妻倆這才和好如初。
這邊安城王與王妃甜甜蜜蜜,那邊爬床的陪嫁丫鬟非但沒因為肚子里孩子一步登天,反倒是遭了主子厭棄日子愈發(fā)難過。
臨近王妃生產(chǎn)的那個月,王府里所有人都圍著王妃團團轉(zhuǎn)。而那大著肚子的陪嫁丫鬟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不該吃的鬧了肚子,還是被人給穿了小鞋以至于早產(chǎn);總之等王妃生下了孩子,王府內(nèi)恢復了平靜,安城王和王妃再想起那丫鬟時,那丫鬟早就撒手人寰了。
安城王和王妃有了孩子,當然是如珠似寶地疼著、愛著、寵著。尤其是安城王妃,她懷孕時年紀太小,又因丫鬟爬了安城王的床而憂思過重,小安樂出生時非常羸弱。
此后安城王妃用盡所有辦法都沒法再生下第二個孩子,御醫(yī)說恐是生第一胎時虧了身子,今后是否有子還得看天意。王妃對于再生一子一事已經(jīng)絕望,所以她把自己所有的母愛還有所有對孩子的冀望都投注在了小郡主的身上。
小安樂生下來就處于權利的浪尖上,當然是被寵得天上地下,連對著當今天子都敢喊“堂哥哥”還曾經(jīng)爬過這位堂哥哥的大金椅子,要和堂哥哥一起坐。
堂哥哥不但不氣小安樂爬他龍椅,還直夸小安樂聰穎可愛。從此小安樂做什么都沒有下人敢說她做錯了,安城王和安城王妃倒是會訓斥小安樂幾句,但這種不痛不癢的訓斥又起得了什么作用小安樂這調(diào)皮搗蛋、招貓逗狗的性子只是被慣得越來越差。
不過九歲,小安樂已經(jīng)學會日日打罰下人,以欺負人為樂。說句不好聽的話,她要是這么活到長大,只怕今后死在她手上的人能堆成一座小山。
安城王妃想管教小安樂,卻又不知從何下手。她整日都為女兒不省心的驕縱性子嘆息不已,卻又因小安樂是她唯一的血脈而不得不忍受小安樂的胡作非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