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大宴眾臣來往的禮單向來都是交由皇后身邊的女官整理,然后再交由皇后過目,才送入庫府中。聽聞鐘離然這般提議,向來嫌麻煩的顧思源遲疑道“禮單不是交由藍(lán)采整理嗎”
鐘離然看了她一眼,抬手捧住了她的臉頰,使勁揉了揉,皺眉道“你怎么就這么懶呢。”
顧思源在她掌下哼哼唧唧吐了幾個字,應(yīng)得理直氣壯“我這叫各司其職。”鐘離然才不理她,伸手拍拍她,下令讓女官將禮單送了過來。
東西都送到了,顧思源倒也不好再推辭,只得讓侍女抬了一張矮桌放在龍床上,擺上了筆墨紙硯。
矮桌上放了一盞油燈,葳蕤燈火前兩人并肩坐在了一起。鐘離然年幼,恰好能窩進(jìn)顧思源懷里。這時候她就不嫌熱了,靠在顧思源柔軟的懷抱中,美滋滋地清點(diǎn)禮單。
雖說是射柳宴,可到底還有一個皇后生辰宴的名頭在那里,大臣們赴宴之時都會隨禮。除了珍寶之外,臣子們還會隨禮贈送銀兩。
鐘離然看著禮單,細(xì)細(xì)地告訴顧思源這些珍寶應(yīng)該歸入何處,又仔仔細(xì)細(xì)地算了白銀黃金的數(shù)額,這才說道“珍寶都入你的私庫,日后好打賞人。這些黃白之物,我們?nèi)叻秩绾文闳奁摺!?
顧思源垂眸看著這孩子興奮的模樣,笑笑道“都隨陛下。”如此一來,射柳宴一事算是正式落幕了。
初秋過后,太陽一日比一日猛烈,直熱得人受不了。原本就極度喜陰的顧思源越發(fā)不愛出門,除了早起給太皇太后請安外,幾乎是整日都賴在有冰鑒的宸宮中。
鐘離然見她如此悠哉,就給了她一些簡單的奏章查看。顧思源看完奏章之后,就會看書。這時鐘離然就換著花樣折騰她,例如明明有伺候筆墨的侍人卻偏偏讓她磨墨。顧思源寵著她,都一一照做了。
這一日,兩人將桌案搬到了宸宮內(nèi)殿,脫掉了外袍坐在地上的蒲團(tuán)上批復(fù)奏章。侍女們皆候在外殿,不敢入殿打擾。兩人忙到一半,忽有侍女來報(bào),說是鐘離岱的道童攜禮朝見陛下。
鐘離然早些時日就得到鐘離岱的來訪書信,聞?wù)f她的道童前來,匆忙系了外袍從內(nèi)殿中走出來。顧思源緊隨其后,兩人一同迎接了攜禮而來的道童。
說是道童,卻也不對。那是一個身穿青衣的女子,年約二十五六歲,容貌端莊,瞧著很是成熟穩(wěn)重。
鐘離然從未在鐘離岱那處見過她,心生警惕,將顧思源護(hù)在了身后,板著小臉道“你就是來給姑祖母送東西入宮的道人,名叫什么”
她踱步到那女子身前的主位,拉著顧思源一同坐下。道人躬身行了一禮,言道“拜見陛下,拜見皇后。小道良夏,是師父的關(guān)門弟子,此番前來正是替師父獻(xiàn)禮陛下的。”
這一番話說的不卑不亢,很有風(fēng)骨。鐘離然想了想,問道“你是那個在后山嶙峋山地替姑祖母種植苞谷的弟子”
良夏拱手,點(diǎn)點(diǎn)頭道“正是在下。”
鐘離然恍然大悟,倒是將此人與鐘離岱書信中的描述對上了。于是笑笑,說道“良道長辛苦了,不知那山上的苞谷如何了”
良夏應(yīng)道“回陛下,山頂那批長勢稍遜地里那批,但收成也還不錯。從入春到現(xiàn)在,山頂一共分種了三批,三批又按照撒種密集,肥力等對照種植,得出了較為可靠的數(shù)據(jù)。”
這些鐘離然聽得模模糊糊地,她點(diǎn)點(diǎn)頭,聽良夏解釋了一番對照種植后,這種苞谷能在楚國種植,且產(chǎn)量尚可的結(jié)論。
鐘離然松了一口氣,又問道“那良道長覺得這些苞谷能在燕州嶙峋貧瘠之地,與瀾州寧州等高寒之地種植嗎”
良夏拱手行了一禮,言道“回陛下,這幾處,尚需證據(jù)支持。但目前來看,此類作物可在我楚國推廣。”
近十年來,楚國糧食作物產(chǎn)量大不如前,尤其是燕州等貧瘠之地,原本就不適合稻谷栽種的地方更是產(chǎn)量底下。鐘離然之所以這么摳門,就是為了節(jié)省些銀錢,用以保證民生。
若是這外來作物真能種植,無論多少,于燕州等地都是福音。
于是鐘離然欣然道“此乃我楚國福音,還請良道長給姑祖母帶個話,朕還需要一些可靠的證據(jù),才能推行此事。”
良夏講話帶到,又得了鐘離然一番獎賞后,才無悲無喜地離去。
鐘離然雖然早就得了這消息,可如今聽良夏細(xì)細(xì)說來,還是免不了有些興奮。她年紀(jì)雖小,可養(yǎng)氣的功夫卻比一般人好得多。饒是如此,回了內(nèi)殿脫下外袍后,鐘離然臉上卻難忍喜色。
顧思源見她這么高興,心里也迷迷糊糊地明白了她要做什么。她取過桌面上鐘離岱送來的書信,自顧自地翻開,總算是明白了這“苞谷”的食用之途。
于是她坐下來,與鐘離然說道“姑祖母送了三車苞谷入宮,陛下要如何處理”
鐘離然想了想,說道“就按照姑祖母說的吧,鮮嫩的直接煮食,剩下的曬干,一半磨成面粉,一半切粒,做成面條與糊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