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然不太喜歡侍女們,只想顧思源跟著。顧思源就伺候她脫衣凈身,等她泡好了再從浴桶里抱出來,仔仔細(xì)細(xì)地穿上衣服。
作為被人伺候長大的顧思源,其實不擅長伺候人這件事,尤其是對方還是一個孩子,因此給鐘離然穿起衣服來免不了有些笨手笨腳的。那時折騰了好一會,才重新將鐘離然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了。
自那之后,但凡鐘離然留宿,都是顧思源在照顧她。顧思源也就是那時候才發(fā)現(xiàn),這孩子其實是個很挑剔的人。她不喜歡的人,是絕對不會用的。
可如今那個做什么都要特定的人伺候的孩子,已經(jīng)成長到這番模樣了。
顧思源略有些悵然,一時坐在床邊望著鐘離然有些久了。鐘離然被她看得久了,皺著眉頭又喊了一句“困了,要睡。”她抬頭,看著衣帶整齊的顧思源,強調(diào)道“脫衣服,上來。”
這語氣可謂是霸道得不行。然而顧思源已經(jīng)習(xí)慣了她這個語氣,當(dāng)下回神,點點頭,就動手除去了外衣。
她將衣服除下,與鐘離然一般只穿著中衣,起身將屋里四周角落里的燈都吹熄,只留下了桌案上的那一豆燈火。
燈火葳蕤,照亮了這寬闊的屋內(nèi)。顧思源走到了床邊,伸手將掛在兩邊的床帳放下,四周忽然更暗了些,一股極為香甜的氣息蔓延在密閉的空間里。
顧思源掀開被子,小心翼翼地躺在了床上。一旁的鐘離然聽到動靜,微微側(cè)身,臉轉(zhuǎn)向了她。
微光映在紗帳上,隱隱勾勒出顧思源的面容。鐘離然看著從外透過來的那一盞燈,忽然開口道“顧思源,朕已經(jīng)不怕黑了。”
鐘離然幼時怕黑,顧思源與她同寢,總是會留一盞燈。雖然過了很多年,可鐘離然還是記得在顧思源閨房中亮起的那一盞燈。
顧思源略微有些驚訝,掀開被子欲起身,說道“那我去將燈熄了。”話音剛落,一只小手便從被窩里伸出來,將她拉住。
鐘離然無聲地制止了她,然后伸手,拉著顧思源的手,放在了自己腦袋下方。顧思源微微側(cè)身,將她攬入懷中,伸手輕輕拍了拍鐘離然那瘦骨嶙峋的后背,說道“睡吧,陛下。”
鐘離然將小臉埋入她懷中,嗅著幼時熟悉的馨香,輕聲說道“顧思源,好夢。”她旋即閉上了眼睛,隨著周身熟悉的香味,仿佛再一次回到了那個記憶中無比久遠(yuǎn)卻又十分溫暖的中州。
一夜好夢,次日陽光明媚,一列金袍衛(wèi)駕馬來到了鐘離岱的院子門口,將鐘離然迎回了宮中。
顧思源隨車同行,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從太一觀出發(fā),沿著官道駛?cè)肓祟櫿诘南锏馈5搅祟櫿T口,顧思源下車,略施一禮后轉(zhuǎn)身進(jìn)入家門。自她走后,馬車滾滾轉(zhuǎn)出了巷道,一路駛向了深宮。
此后數(shù)日,顧思源再沒有見過鐘離然。她仍舊每日到弘文館任職,對家中母親時常流露出來的擔(dān)憂眼神十分無奈。又過了半個月,一道意料之中的圣旨來到了顧家。
傳旨的是監(jiān)天司大司命鐘離鈺與禮部尚書,顧廷玉攜妻女在院中接旨,聽宣之后,全府上下除了顧思源都彌漫著一股一言難盡的氣息。
待傳旨的大人被顧廷玉接引到前廳招待后,擔(dān)心了半個月的顧母終于逮到了在書房獨處的顧思源,無不憂慮道“陛下陛下未滿十二歲啊。”而她的女兒,卻是雙十好年華,頂頂好的年紀(jì)。
顧思源想,她雖然只有十二歲,可終有一日會長大的,會成長為一個很好的君王。
而自己,無論是做別人的妻子,還是做鐘離然的皇后,又有什么區(qū)別呢。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于是顧思源回應(yīng)道“如果一定要成婚,那么十二歲的皇帝與二十八歲的年輕侍郎,對女兒來說并無區(qū)別。”
“更何況”顧思源抬頭,望著母親柔柔一笑道“陛下是個很好的人。”
因為那孩子說了,她的花和魚,誰也不能動。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鐘離然說的花和魚,其實是在說我會保護(h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