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wèi)們駕著修好的馬車走了過來,眾人圍在馬車四周,擋住路人的視線,將鐘離然請上了車。
顧思源跟在她身后,一同進(jìn)入車廂中。駕車的侍衛(wèi)在她們坐穩(wěn)之后,關(guān)好了車廂門,一甩馬鞭,催動著剛換的拉車駿馬平穩(wěn)地往前走。
馬車緩緩離開,在她們身后,舉著草席阻擋視野的侍衛(wèi)開了一個口子。緊接著,四輛馬車跟上了皇帝的車駕,只余下后面兩輛板車載著骨折的馬,緩緩跟了上來。
車輪滾滾聲中,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開拔太一觀。
身為皇帝,鐘離然每次出門都是做好萬全準(zhǔn)備的。她今日乘的馬車,面上看起來與其他無益,車身半鐵半木。可入了內(nèi),顧思源卻發(fā)現(xiàn),這車廂全是鐵做成的。四周密封,連同窗口都是堅固的鐵,只余下一絲縫隙透了些許的光進(jìn)來。
許是體恤陛下年幼,車廂內(nèi)鋪了一層的毯子,四周也裹上了柔軟的毛毯,不至于讓她磕傷。顧思源看著車內(nèi)的設(shè)施,又扭頭看了一眼正坐在車廂中的鐘離然,才想方才那場混亂應(yīng)是十分厲害。
鐘離然是個話很少的人,顧思源喜靜,向來享受這樣的氛圍。于是兩人一路無話,在馬車的搖晃中走到了梅花莊。
車駕停在了莊門左側(cè),顧思源欲下車,看看母親說的那人是否到了。她剛起身,一只尚顯單薄瘦弱的小手拉住了她。
顧思源愣了一下,扭頭看向鐘離然,略有些疑惑。鐘離然開口,問她“你要去見什么人”
她這句話的意思,是問顧思源要見的人大概是什么樣子。一別四年,顧思源還是下意識順著這個意思答道“是禮部的封平大人,今日穿了青衫,年約二十七八,手里應(yīng)當(dāng)拿著一枝青梅葉。”
很顯然,這個回答是正確的。鐘離然聽罷,對外問道“雨林,可曾見到封平。”
車廂外傳來了雨林的回話,“東君,他在。”
很顯然,顧思源今日要見的人已經(jīng)在那里等候了。出于禮節(jié),顧思源說道“既然封大人在那里等著了,那我就先下去和他打個招呼。”
鐘離然仍舊拉著她,沒有點頭,又吩咐了雨林,“去,派人告訴他,人是朕帶走的,別等了。”
言罷,下令道“雨林,駕車。”
雨林“諾。”
馬車很快又動了起來,晃動的車廂里,顧思源端詳著身前人那張稚嫩的小臉,目光柔和。鐘離然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微微轉(zhuǎn)身,朝向了車廂的另一側(cè)。
老實說,顧思源打心底不想與那位禮部的封平大人見面。她今日出門有些不情不愿,卻不曾想遇到了如此驚喜。
她看著鐘離然的背影,望了好一會,都沒等到那孩子轉(zhuǎn)過身來。馬車搖晃了一會,眼尖的顧思源看見背對著她的鐘離然,朝她伸出了手。
小手伸到腰后,向顧思源招了招。顧思源笑笑,伸出手牽住了她。掌心相合的那一瞬,一股熟悉的感覺油然而生。遙遠(yuǎn)的記憶穿過了漫長的歲月,帶著她們一起回到了很久之前的時光。
顧思源第一次見到鐘離然時,是在中州老家的院子里,那時鐘離然只有三歲。一個裹在緋衣中的小小孩子,兩手抱著一顆大球坐在院子的假山中間,一聲不吭地落著淚。
彼時,一群人跟在一個氣弱體虛的男子身后哄著她,她就是哭著不肯出來。
剛隨祖母回到中州老家不過一個月的顧思源有些好奇地朝里看,只見一個粉雕玉琢的孩子抱著鞠哭得滿臉都是淚,特別惹人憐愛。
后來顧思源才知道,這孩子就是中州王唯一的孩子,單名一個然字。王妃早逝,只給中州王留下這么一個孩子,鐘離然自然是受著千寵萬愛的。
那一日,中州王來顧府拜訪顧大家,想得到一些指點。也不知道是哪個壞心的仆役說中州王來顧府是為了給小王女找一個母親的。還對小王女說有了新母親之后,小王女就會忘了母親。
彼時王妃不過逝去半年,小王女很是傷心,就一個人抱著心愛的鞠躲了起來。后來中州王千哄萬哄,這才將人哄出來。
自中州王來訪后,原本暫不打算久居顧宅的祖母卻更改了計劃,留在了顧宅與中州王一道編書。
中州王務(wù)實,吏治頗有功績,善農(nóng)事,要編的書是楚國近百年的農(nóng)政要術(shù)。顧大家不欲參與政事,卻對農(nóng)事頗感興趣,與中州王倒是相談甚歡。
因此,只要中州王事務(wù)不忙,總會來顧宅向顧大家請教。他每次來,都會帶上自己的小王女。
鐘離然年紀(jì)小,每次中州王與顧大家談?wù)撧r(nóng)政,她就坐在一旁抱著鞠發(fā)呆,也不太說話。
顧思然喜靜,中州王一來,她就沒辦法與祖母一起看書了,只好一個人去隔壁書房或看或?qū)憽n櫵荚匆婄婋x然一個孩子坐在那里也很無趣,索性那孩子不太愛說話,就帶著她一起到書房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