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側身的那一刻,后頸的右側露出淡紅色的印記。
它看起來介于傷痕和胎記之間,卷曲如云紋一般。
狐貍歪著頭看著這痕跡,總覺得有點眼熟。
兒科的日子很好混——至少比葉肅預想的要輕松很多。
在人類醫(yī)生的視角里,來這干活要比坐牢還慘。
嬰兒和小孩都不擅長表達和溝通,往往要費老半天勁才能確認到底哪里疼痛不適,而且一不留神就會開始嚎啕大哭。
而這些小孩的背后一般都會站著好些關心過度的家長,一瞧見閨女孫子開始扯著嗓子嚎叫,就方寸大亂到恨不得掀桌子找人打一架。
這些年兒科醫(yī)生的數(shù)量越來越少,與被打被罵的飆升概率確實相關。
奇異的是,在岑安實習的這個診室里,小孩們都溫順又聽話,如同一頭頭被馴服的幼熊。
植物自帶著無聲無息的親和力,而且好聞的氣味也會舒緩孩子們身體的不舒服、無形中能讓他們放松下來。
甭管是因為拉肚子哇哇大哭的嬰兒,還是拼命掙扎打滾的小男孩,被拎到岑安面前之后就跟見著幼兒園園長似的,乖巧聽話到喂藥都不反抗。
葉肅索性把問診的事情都交給他,自己在旁邊試用雉雞干磨牙棒。
——果然只有拖油瓶能解決這堆小拖油瓶。
好些大媽大嬸都發(fā)覺這個小醫(yī)生看病又快又準,開的藥也是便宜又實用,一個個都問他的電話號碼試圖開啟長期綁定。
后來連兒科主任都發(fā)覺某個診室自帶粉絲群,一開門就好些人排隊等著,瞧著都有些納悶——不就是個實習生嗎?這些人連專家號都不掛了?
“第四十六號——薄和小朋友,請就診。”
岑安已經(jīng)干活干的得心應手,琢磨著回頭可以寫篇論文投稿看看,還在翻另一本參考書查新的知識點。
醫(yī)學生的書是看不完的。
也是吃不完的。
除了幾十門必學課程之外,還有大量的輔助資料也要進行配套學習。
要了解許多種檢驗報告和影像的分析,要搞懂同一個病癥在不同體征不同年齡的區(qū)別,還要定期充電學習國內外前輩的經(jīng)驗,以及定期參加考試和檢測。
岑安已經(jīng)預感到自己這輩子的食物都已經(jīng)被包圓了——好在文獻資料打印之后嘗起來是奶油味兒的,可以搭配著其他的書一塊吃。
“薄和,快一點!磨蹭什么呢?”
一個小男孩不情不愿地被牽了進來,滿臉都寫著不開心。
他穿著衛(wèi)衣和牛仔褲,看起來利落又俊俏,鼻子又翹又挺,還生著一雙漂亮的桃花眼。
這要是長大了,不知道得讓多少小姑娘記掛著。
岑安把書放到一邊,笑吟吟道:“哪里不舒服呀,小朋友?”
薄和本來在低頭玩著PSP,一抬頭看見他時愣了一下,直接轉身跑到了他媽媽的身后:“媽,換一個醫(yī)生,我不要在這里看!”
年輕的女人露出抱歉的笑容,試圖把孩子拉過來:“只是看一下喉嚨而已——誰叫你昨天連著吃了三根小布丁?這時候知道躲了?”
“媽——這醫(yī)生的眼睛是綠的!他是妖怪!”薄和超大聲道:“你不能因為我吃了三根小布丁就把我扔給妖怪好嗎!”
葉肅眼神變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了岑安。
他的黑眸維持的很好,完全沒有露出破綻。
“小岑醫(yī)生怎么會是妖怪呢……”女人抬手揉了揉他的軟發(fā),哄勸道:“那讓另一個醫(yī)生看看好不好?開點藥就回去啦,不會打針的。”
男孩警惕的露出半個腦袋來,瞧了一眼那冷著臉的葉醫(yī)生。
“不好!”他抗議的更大聲了:“這也是個藍眼睛的妖怪!”
年輕女人輕聲說了句抱歉,架著小孩的咯吱窩就把他摁到了椅子上,兩指一卡就讓他把嘴張開了。
“嗚!”
“來,醫(yī)生,直接看吧。”
兩只妖怪:“……”
岑安無視那男孩充滿警告的眼神,用壓舌板固定好了之后瞧了一眼:“扁桃體發(fā)炎,最近一直在咳?”
“對,晚上總是睡不好,老是咳嗽。”薄和媽媽松開了手,任由小男孩躲到自己身后:“開點藥?還是打針?”
“媽你說了不打針的!”
“吃藥就好,但要注意用嗓和飲食,平時少吃刺激性食物。”岑安見葉醫(yī)生已經(jīng)開好了方子,起身雙手把病歷本遞了回去:“總是迎風說話的話,這小病會經(jīng)常犯的——再嚴重就得打針了。”
“謝謝醫(yī)生啊,你們辛苦了。”薄和媽媽笑著打了個招呼,把男孩牽了回去。
男孩這時候還不忘扭頭再盯他們幾眼,試圖跟她講清楚:“媽,他們真是妖怪!那個叔叔還有尾巴!尾巴哎!”
“行了,回去給你看走近科學,開心了吧?”
岑安盡職盡責的揮了揮手,按了叫號鈴。
“第四十七號——”
葉肅一時沒忍住,噗的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