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行開啟另一種結(jié)局走向,逼迫世界分割出來,長出另一個枝丫,而他離開那個世界,便是親手將那根枝丫掰斷殺死。
而這個世界時間點的自己,對他來說便已經(jīng)是另一分支的情況了。
所以,殺死這樣的他,對源賴光來說毫無壓力。
不過是平行世界的無數(shù)個自己罷了,這樣的情況他做了不知道多少次。
何況,他也不是為了殺死他,不過是借他手里那振童子切安綱一用罷了。
源賴光既然答應了鬼切,便不會輕易食言,哪怕并未定下契約。
這點容忍的度量,他還是有的。
和鬼切、茨木童子、酒吞童子所想相差無幾,幫助他們恢復力量,他并沒有花太多的功夫。
不如說是已經(jīng)做好了離開這個世界準備的源賴光不再壓制自己的實力,也就無所謂世界對他的驅(qū)趕了。
只要在檢非違使趕過來之前把問題解決,他下次再來問題也不大。
鬼切神色復雜地注視著他。
源賴光穿著一身華麗的月白色與絳紫色為主色調(diào)的傳統(tǒng)和服,龐大的力量從他的指尖涌動而出。素來握著太刀的手,以陰陽師的方式操控著無數(shù)強大的咒。
近小時左右之后,鬼切便能感到有什么力量從他的身體里剝離開來,但令他驚訝的是,他并沒有因此感到虛弱。
隔著數(shù)道咒術(shù)的阻隔,在些微的不適之中,鬼切抬頭看向源賴光。
他的神色無比平靜,只是安靜地繼續(xù)著咒術(shù),在龐大的靈力里,鬼切看到茨木童子的手臂重新生長了出來,看到酒吞童子的神色逐漸恢復了過去的那種神采,看到他們拿回了記憶和力量……
也看到了,映在源賴光珊瑚色眼眸之中,略顯狼狽的自己。
鬼切并無驚喜的神色。
盡管伙伴們實力的恢復確實讓他感到了喜悅。
然而這份快樂并沒有壓過他內(nèi)心宛若生命陷入倒計時般的絕望和瀕死般的痛苦中。
他絕望著,他痛苦著,他掙扎著。
鬼切的內(nèi)心期盼著,苦苦哀求著,渴望源賴光能夠告訴他,就算他拿了血珠,他也依然還是喜歡他的,還是愿意要他這個惡鬼留在他身邊的,還是可以帶他在身邊又不抹去他記憶使他變成另一個模樣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多少血他都愿意給他,在他的心上、身上,劃下無數(shù)道傷口,讓妖怪的鮮血奔涌流出,他也心甘情愿。
可是,源賴光沒有聽見他內(nèi)心的糾結(jié)、痛苦和呼喚。
咒術(shù)結(jié)束,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在愣怔質(zhì)疑中,猶豫地離開了。
鬼切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的力量,他垂頭坐在地上,濕潤的泥土與青草的氣息慢慢地飄到他的鼻尖,鬼切忍不住捏住了一點混著雜草的泥土。
他感到自己充滿了力量,肉體正無比強大地搏動著,然而他的靈魂卻無比疲憊。
源賴光站在他面前,始終沒有離開。
他沒有出聲,也沒有做其他任何的事情。
只是平靜地看著他。
鬼切知道,自己作為惡鬼,哪怕此時毀約,也是可以被“理解”的。
可是他不想這樣,這樣不就等于在源賴光面前承認了,他就是那個卑劣、骯臟、虛偽的妖怪嗎
他不想被源賴光認為是比不過“自己”的令人厭惡的存在。
茨木童子復又生成了手臂,來自茨木的力量也從鬼切的身體里拿了出來。
但鬼手的影子并未消失,通過源賴光以某種特殊的方式補足了的妖力甚至更為強大。
鬼切以太刀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在源賴光的面前站了起來。
他仍然不想在源賴光面前露出太過柔軟和脆弱的姿態(tài),盡管他并不堅強。
“我要直視著他,我要面對著他,我要看著他,與他道別。”
懷著這樣訣別的心態(tài),鬼切感到自己從面孔開始,正一道道地套上了偽裝。
每向源賴光邁出一步,他的心臟就宛若被更深地刺穿,滴血一般。
鬼切毫無原則的愛意早已經(jīng)沖垮了所有阻擋的堤壩,支撐他站著的不過是最后的一點自尊。
但只要源賴光開口,哪怕他讓他成為式神,哪怕他讓他封印記憶,鬼切都覺得自己瘋狂慘叫著的內(nèi)心都會控制著他毫不猶豫地答應。
只要源賴光開口。
求你了。
什么都可以。
別放棄我,真的。
我什么都可以答應你。
……
整整七步,源賴光神色半分未動。
盡管鬼切看起來面上仍然固執(zhí)又頑強,但他眼眸里的悲傷幾乎快要溢出。
鬼切終于伸出了手,在他的手心,是那滴被靈氣包裹著的血液。
他真的很想就此捏碎它,可是他不能這么做,他的尊嚴不允許他這么做。
“再見,鬼切。”
源賴光消失了,他最后也只是與他點了點頭,似有千言萬語,但最終什么沒有多說。
鬼切愣愣地站在那里,平靜得讓人害怕。
他的世界,好像崩塌了。
作者有話要說: 看時間,我覺得應該還有一更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