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永晝他是長這個模樣嗎
月盈缺落永晝在最閑不住的少年年紀相識,她自然好奇過落永晝面具底下藏的是怎樣一張臉,好言相求,嘲諷激將,出手暗算,約戰(zhàn)打架都試過。
可謂是手段千萬,層出不窮。
奈何回回都被落永晝躲了回去,百年前他面具落下那次,月盈缺剛好不在場,于是一直到現(xiàn)在都沒見過落永晝真容。
月盈缺曾經直接問過落永晝他到底長什么模樣,是美是丑。
落永晝當時非常嘴欠地回她一句當然是美絕人寰,怕摘下面具后奪走她天下第一美人的名頭,讓她見了自閉,出于好心,就不摘下面具打擊她的自信心。
月盈缺只當落永晝是逞一時嘴快,冷笑了一聲出手和他斗了兩個回合方肯罷休。
沒想到他說的竟是真話。
月盈缺如是作想。
她從過往七七八八的零碎記憶中回神,發(fā)覺秋青崖本來一張冷峻面容更是凍得冰硬如寒鐵,握劍的手攥出了青筋。
看樣子是很想和落永晝當場拔劍大戰(zhàn)三百回合,讓他好好反思一下關于小青的稱謂問題。
月盈缺失笑,心中是久違的松快適意,正想開口緩和緩和氣氛的時候,便見落永晝閉了眼睛,委頓在地的衣擺如雪片墜地,白云飄零,引來祠堂中一片兵荒馬亂。
不是,過了一百年不見,連落永晝的行事風格都變得不一樣了嗎
月盈缺迷惑想。
若是以前,落永晝定然會拔劍痛痛快快地和秋青崖打一場,打完再湊到秋青崖耳邊笑吟吟喊他一聲小青。
絕不會有一開始就裝慫的道理啊
實際上是月盈缺想錯了。
落永晝的暈厥不是因為他怕秋青崖找茬,是另有原因。
原本在通州城中吸納的魔氣仍殘留在落永晝丹田內,排斥著妖魔本源的鎮(zhèn)壓,一受祠堂里穆七牌位影響,登時被引動著四處亂竄。
再加上先前月盈缺的好夢無缺,落永晝身處魔氣中心,首當其沖,三者合力之下,落永晝眼前先是暈眩不已,隨后就昏了過去。
他又回到了原主的回憶里。
這回落永晝見到城墻高高聳立在白玉作基的基底上,磚壘著磚望不見盡頭,只有上頭一排排光輝刺目地閃,原來是烈日映在守衛(wèi)金光甲上的反光。
和底下宏大連綿的白玉細潤光澤交相輝映,刺得人睜不開眼睛,恍惚之中疑是自己升仙上天,見到了仙境城池。
闊大的城門剛剛還容納了三艘宗門的飛舟并排而過,行人在其襯托下渺小成螻蟻。城門后面沿開的主干道靈光綿延不絕,均是五湖四海趕來的修士。
他們舉手投足或可翻山覆海,然而在這里,靈器坐騎掀起的風甚至連樹葉都沒法掀動一片。高入云,頂似華蓋的雙排古松后面現(xiàn)出華美樓閣的一角,琉璃光彩,極盡雕鏤。
城池從頭到尾,全透露出一種恨不得把我很有錢這四個大字刻在城門上好好裱起來的意味。
這是四姓城,仙道中唯一可與六宗媲美的勢力。城中四姓世世代代居于此處,傳承萬年,所有財富資源只向嫡脈傾斜,自然豪奢非凡,在仙道里也算是第一位的有錢。
相較與四姓城的派頭,落永晝一行人就顯得很寒酸。
盡管是出來參加天榜試,他們僅有祁橫斷與崔無質這兩個人領頭,后面稀稀拉拉地跟著十來個晚輩,連個像樣的代步工具都沒有。
要知道,落永晝的師尊,白云間的陸地神仙越霜江甚至連祁橫斷和崔無質都不想派出來。
他的原話是這樣“白云間在邊關和魔族打了那么久啦,要人沒人,要錢沒錢。好在我們劍修有把能奪得天榜第一的劍就夠,還要什么排場永晝你放心地去名揚天下吧。”
十足十的光棍,簡直不像是陸地神仙能說出來的話。
落永晝也受了越霜江諄諄愛徒之心的感染,動情地和他說“師尊,臨別關頭,在奔赴天榜試之際,我有句話一定要與您說,否則我良心難安。”
越霜江和藹道“你說罷。”
落永晝擲地有聲“來世不入白云間”
“”
越霜江像極了一只極力想要裝得慈祥可親,又被抓住馬腳的大尾巴狼,滿臉的笑意都一起僵住。
場面陷入一種難言的尷尬,還是崔無質兼顧著越霜江大弟子,與落永晝師兄的職責出來打圓場。
他講話溫吞吞的,有理有據(jù),無聲無息之間,就將旁人內心火氣消弭化去
“如今魔族的戰(zhàn)事不吃緊,白云間終究是天下第一的宗門,該有的排場總得有。否則人家還以為永晝在宗門中如何不受待見,師尊看不如我?guī)ш犎プ咭辉馊绾巍?
在他后面飛快搶過話頭的,竟是越霜江二弟子祁橫斷。
他之前一直死死繃著一張仿佛別人欠他百萬靈石的的臉旁觀,眉梢眼角都吊著嘲諷。
聽到崔無質那句“否則人家還以為永晝在宗門中如何不受待見”時,祁橫斷微微動了一下眉,那滿臉的冷漠嘲諷也終于顯出一絲裂縫
“我也一起去。”
他冷冷瞥一眼落永晝,硬邦邦地通知了理由“否則就大師兄一個人,恐怕制不住他。我不去看著,還不知道得把我白云間的名聲敗壞成什么樣子。”
落永晝顯然是日常與他唇槍舌棒,你來我往地慣了,聞言氣定神閑,甚至聲音里還帶著笑意
“喲,師兄竟然對天榜試熱衷至此嗎哪怕是過了年齡也一定要去旁觀一番,過一下眼癮”
“師兄放心,此回天榜試,我一定完成師兄心愿,替師兄奪得畢生無緣的天榜第一。”
祁橫斷的年齡生得尷尬,三百年前那場天榜試時,他尚是七八歲的孩童,等到這一場又恰巧過了限制的參賽年齡,只能失之交臂。
他一貫好戰(zhàn),這難免成了祁橫斷心中憾事。
此時被落永晝直戳戳指出來,他不由惱羞成怒道“你”
但不管怎么說,氣到離同門相殘僅有一步之遙的祁橫斷仍是陪他們一道去了四姓城。
好歹讓白云間的隊伍顯得不那么寒酸了一點點。
落永晝駐足在城門口,沒什么被比下去的尷尬,倒是很自在,悠然遠望道“四姓城確實是仙道第一繁華之地。”
祁橫斷哼一聲,正欲說教一番真是沒見識,我等修行之人,豈可貪戀世俗繁華時,又聽落永晝不緊不慢接了一句
“可惜現(xiàn)在的四姓沒本事,若不是有外人幫忙,守不守得住四姓城尚是個未知數(shù)。”
祁橫斷再度哼一聲,心道說得好,四姓全他媽是一幫子慫貨。
落永晝那句話實非空穴來風。
近幾十年來,魔族的大妖魔主修為大進,在陸地神仙里也當屬頂流,底下魔族囂張,四處來犯仙道。
而仙道的幾個陸地神仙飛升的飛升,閉關的閉關,老的老,死的死,基本上沒剩幾個。
全憑白云間越霜江,和西極洲月長天頂著。
局勢艱難,人族興衰與共,別說六宗,其余的中小宗門大多是出人出力出錢,無不敢不盡心的。
唯獨四姓是個例外。
要錢沒錢,要人沒人,只會模棱兩可打太極。眼皮子淺得只剩下他們祖宗留下來的那點東西和近在咫尺的利益,好像表個態(tài)度派個人能要他們命。
落永晝與祁橫斷年輕氣盛,難怪會看他們不順眼。
祁橫斷嘴上卻不肯放過這個機會,訓道“站在別人門口論別人家的事情合適嗎沒輕沒重,丟了我白云間的教養(yǎng)。”
落永晝從善如流,十分好說話“好的我明白了師兄。等我回白云間,一定來尋師兄叨他個三日三夜四姓那點破事。”
祁橫斷“”
他只覺得自己快忍不住要七竅生煙了。
崔無質素來端方,見兩人雞飛狗跳的場面也忍俊不禁,準備給雙方各尋個臺階下時,耳畔傳來了一聲長長的靈獸嘶鳴之聲。
行人聽得這一聲嘶鳴,自覺地分開了兩道,由靈獸主人通行。
那是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瑞獸坐騎太龐大,他坐得太高,日光下看不大清他的臉,只能一身華服和丁零當啷的佩飾存在感頗強。
他身下的坐騎血脈厲害,體型龐大,趕過來時一蹄子幾乎能掀翻一隊人,一路上數(shù)不盡的人仰馬翻,痛聲高呼。
落永晝好像根本沒把那年輕人能在四姓城中公然踐踏的高貴身份放在眼里,笑著對崔無質道“大師兄,我猜這是四姓里的嫡系子弟。”
崔無質亦是溫和答他“我想也是。”
落永晝“畢竟這種本身弱不禁風,還要把自己裝成個虛浮花孔雀的習慣,也就在四姓里盛行吧。”
年輕人地位在四姓中何等尊貴何曾受過這種諷刺幾乎被他短短兩句話氣得面目扭曲,連溢于言表的傲慢也險些維持不住
“什么人敢在我四姓城里非議我四姓”
他心知天榜試期間,來人藏龍臥虎,在問明來路之前,年輕人不敢輕易動手。
他索性遷怒了城門口的守衛(wèi),抬手一道靈光打下去“怎么什么阿貓阿狗都放進來”
意料之中守衛(wèi)滿地翻滾,痛哭求饒的局面并沒有發(fā)生。
有個負劍的青年一屈指,打出的劍氣化去年輕人靈光。
祁橫斷長得并非不俊朗,相反,他眸若寒星,眉墨入鬢,足可當?shù)闷鹦母是樵傅囊宦暱洌欢荒槺磺穫贿€的神情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他神色緩緩沉了下去,連一天十二時辰一息不漏掛在臉上的輕蔑嘲諷的意思也淡了,一字字道“白云間。”
“我白云間首徒,圣境弟子,夠不夠資格評論你四姓是你能罵阿貓阿狗的人”
祁橫斷抬手一道劍氣打過去,他根本沒留手,年輕人哪來得及反應過來硬生生挨全了這一記,從坐騎背上滾落下來,摔得個鼻青臉腫,連最在意的風儀也丟個干凈。
祁橫斷頭也不回大步往前“永晝,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