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嬈心里頭還惦記著上回嵐貴人親自做的幾道佳肴,是以這會兒想跟祁連朔一道去流雪軒探望嵐貴人,祁連朔并未拒絕,就帶著顧嬈一起去了。
顧嬈在路上念念叨叨“這天氣著實冷啦,嵐娘娘是否是著涼了嬈嬈庫里還有一只人參,待會兒我讓伏畫去取來與雞一起燉來給嵐娘娘喝,定然補身子。”
祁連朔捏著顧嬈柔軟的小手,揚起眉頭“你當真舍得”他怎會不曉得顧嬈什么德行,對入口的東西看得比誰都嚴,生怕他人搶了她的吃食。
顧嬈理所當然的回答“嵐娘娘是七哥哥的娘親嘛。”
祁連朔沒有再說話,只是牽著顧嬈的手往前走,他的眸光很平靜,心里頭對嵐貴人其實并無多么深厚的母子情,大約是他生性涼薄,一開始便從未想著靠著誰過活,萬事靠他自己才是最讓他放心的。
祁連朔思及此處,瞇起眼眸垂下視線看向顧嬈,顧嬈走路不大規(guī)矩,時而蹦著時而跳著,總之步伐很歡快,臉頰上也洋溢著歡快的笑容,手卻不曾放開他的。
跟他在一處,她好像總是會開心一些,但開心之余,心底也藏有一部分的恐懼。怎會有如此矛盾的心情又或者是,她知道了什么
流雪軒內(nèi),嵐貴人躺在床榻上,面色蒼白,宮女小春熬好了藥端上來,小秋為嵐貴人扶了扶靠墊,讓她坐得舒服些“主子,這個時辰,七殿下大約是請安結(jié)束了,您想見他,不如奴婢去皇子所請一請”
嵐貴人聲音微弱“不必,讓他用功吧,總不好又打攪他。”許是因病的緣故,她原本的清麗之美多了幾分病弱感,愈發(fā)的惹人憐愛,說這話時她低低蹙眉,思慮萬千。
小春欲言又止,最終小聲開口“哪里有什么打攪不打攪的,七殿下是您的親生兒子啊。”
嵐貴人咳嗽了幾聲,聲音沙啞的險些連話都說不出口,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悲傷,“我我太沒用了,自他降生以來從未給過他什么。我膽小,不敢與其他妃嬪爭寵,腦袋蠢笨,瞧不出誰算計我,還當真以為所有人都真心為我好,我兒從小吃的苦頭太多,且都是我給予他的,”話至此她哽咽著,清淚劃過臉龐,“我有時候也想啊,想我堅強一些,努力一些,去爭爭寵讓他好過些,也不至于叫他被大家當透明人看待,不嘲諷便是好的了,他心里頭一定也曾怪我的。”
小秋原本就瞧著嵐貴人生病很可憐,聽了這話也忍不住掉眼淚,“主子,主子您別說了。”
小春擦了擦眼淚,努力裝堅強“主子,您瞧您,又多愁善感了,七殿下怎么會怪您。”
顧嬈聞言,悄悄抬起頭看向身旁的祁連朔,屋子里頭嵐貴人的話句句被她聽在耳中,心里面也復雜萬千,一時之間有些心疼,她在想,嵐貴人當真不是適合在后宮生存的女人,沒有皇帝的愛與保護,她能活到現(xiàn)在,未免沒有祁連朔暗中的守護。
可惜嵐貴人不懂這一點。
這對母子之間,隔閡不淺啊。
祁連朔并未踏入房門,而是在外側(cè)站著聽完嵐貴人的話,又等了一會兒才選擇離開,他在流雪軒院兒里的石桌石椅上坐下。
顧嬈亦步亦趨的跟著他,就像是一個可愛的跟屁蟲,“七哥哥”小聲的喚了他一句。
祁連朔指尖輕輕點著石桌,抬眸異常平靜,黑色的眼眸平淡無波,他提起唇角發(fā)問“怎么,以為我會很難過”
顧嬈倒沒有料到祁連朔是這個反應(yīng),愣了一下,遲疑著不知道該說什么“你”
祁連朔眼神莫名,低沉下聲音,瞧向顧嬈“你認為,我該怪她么”
顧嬈想了想,仔細在祁連朔的眼神,隨后才說道“七哥哥沒有怪嵐娘娘,不過你怪了嬈嬈也是可以理解的。”皇子的出身無法選擇,倘若嵐貴人出身高一些,是個名門望族的千金,性子強勢些,祁連朔便不用承受這些苦楚。
祁連朔挑眉“哦”
顧嬈回想為后原著中,嵐貴人死后祁連朔黑化了,開始算計著要得到皇位,如果原主的故事可靠的話,那么祁連朔應(yīng)當是很愛嵐貴人的,又怎會怪她。
“嬈嬈沒有在七哥哥的眼睛里看到怨恨,七哥哥倒是時常到流雪軒看望與陪伴嵐貴人,你一定也是很心疼她的吧。”顧嬈得出了這個結(jié)論。
祁連朔盯著顧嬈的眼睛看了半晌,忽的輕笑出聲,沒有說對還是不對。
保護嵐貴人不是假的,目的卻不是為了愛。祁連朔捏著顧嬈的手指,漫不經(jīng)心的瞥流雪軒內(nèi)緊閉的屋門,嵐貴人一旦死亡,他作為一個還沒出宮開府的皇子,歸宿是哪位娘娘,誰都說不定,以他的處境只會更加慘淡,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將會前功盡棄。
既定的格局不能被打亂,他需要嵐貴人,因為此刻還不是他該出頭的時刻。
小秋推開屋子的門,一眼就看到了院兒里坐著的祁連朔,立馬驚喜道“七殿下,您來了熙樂公主也來了,奴婢給七殿下請安,給熙樂公主請安,主子方才還在念叨您呢。”
祁連朔帶起一絲淺笑,“本殿在皇后娘娘處聽聞母妃患病,便來瞧瞧,熙樂妹妹腳疼,我們剛到,她坐在此處歇息。”
小秋露出寬慰的笑容,心想七殿下心里頭終歸惦記著嵐貴人的,他一向?qū)ε匀死淙舯í氃诹餮┸帲瑫闲δ槪瑴厝嵯聛恚瑣官F人就是這種愛多愁善感之人,生病之后越發(fā)如此。
“那快進去吧,公主殿下快些進去吧,外頭冷呢。”小秋熱情的又是請安又是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