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柔也同樣,隨之兒子們逐漸成長,到處皮到處野,完全就是熊孩子的模樣,不需要她那么照顧,她也愈發(fā)想要個貼心的小女兒。
尤其是親妹妹蔣帆長大以后,亭亭玉立,活潑可愛,每次看見妹妹和葉鶯一起逛街吃飯,蔣柔這種心愿就更強(qiáng)烈了。
陸湛當(dāng)然也想。
但是他覺得家里兩個孩子已經(jīng)夠吵了,怕再來一個,累到蔣柔。兩人商量了許久,直到陸潮和陸汐八歲上三年級的時候,才終于要了個幼女。
那一年,蔣柔三十歲,陸湛三十二歲,都還很年輕。
陸沙一生下來后,果然如陸湛所想,和蔣柔很像很像,白皙清麗的臉頰,杏眼柳眉,纖長濃密的眼睫。
小姑娘冰雪可愛,一下子就奪得家里所有的寵愛。陸潮和陸汐也開心得不了,八歲的年齡差讓他們壓根不會和小妹妹計(jì)較,特別懂事,特別照顧妹妹。
就這樣,陸沙在全家人的寵愛中長到了六歲。
六歲的沙沙眉目間已經(jīng)有了母親的清冷氣質(zhì),柔柔弱弱的。但是,可能是陸湛的基因太過強(qiáng)大,或者是受哥哥們的影響,陸沙同樣酷愛運(yùn)動。
年紀(jì)明明那么小,每天卻都四處跑跑跳跳,喜歡坐帆船航行,喜歡比賽,愛好跟老大陸潮一樣,最喜歡帆板。
小姑娘漂亮嬌氣得像個洋娃娃一樣,每次陸湛抱著她去海邊,都會心驚肉跳。
這天,一個夏末的空閑周日,他們?nèi)乙黄饋硭M妗?
陸潮陸汐一定要大顯身手,親自帶妹妹坐帆船,陸湛想想十四歲的兒子也不小了,便準(zhǔn)許他們只能在近海外,不能超過繞標(biāo)。
只是沒有想到出海不過幾分鐘,陸湛就急了,越想越后悔。
兩個臭小子調(diào)皮搗蛋到底行不行啊?
小小仙女不會出什么事吧?
不會害怕吧?
“沙沙——”沒多久,陸湛見海面上沒了他們的蹤影,再忍不住高呼。
“沙沙,臭小子!你們在哪!!”
另一頭,蔣柔剛剛從俱樂部里面出來,手里提著熱好的便當(dāng)盒,里面裝滿了陸湛今天早上做的瑞典肉丸,還有她拌好的沙拉,蘑菇湯等。
聽見喊聲,她偏過頭,望向結(jié)婚十四年的丈夫。
時光好像突然慢了一拍。
三十八歲的陸湛再不復(fù)少年模樣,已經(jīng)完完全全有了父親的威嚴(yán)樣子,高大壯碩,眉目英挺。
但是越老,他年少時的銳氣卻愈發(fā)褪去,漸漸平和,也有了當(dāng)年劉成閔身上的瀟灑感,和經(jīng)歷世事后的滄桑。
當(dāng)年蔣柔就覺得甥舅兩有五六分相似,只是氣質(zhì)不同,現(xiàn)在陸湛內(nèi)斂成熟許多,竟有了七分相像。
“沙沙——”
“臭小子!!”
陸湛再次沖海面喊了一聲,聲音粗嘎渾厚,望著空蕩蕩的海面,敲了敲太陽穴,頭痛無比。
他剛才就不應(yīng)該把沙沙交給那兩個混小子,還讓他們練帆船時帶著她。
太危險(xiǎn)了。
那倆孩子也就才十四歲,萬一…
陸湛拿望遠(yuǎn)鏡又望了一會海面,越想越緊張。
今天人不算多,他們在的這片海域又比較私密,沙灘上沒什么人。
“老婆——”陸湛看見蔣柔出來,趕緊小跑過去幫她提起飯盒,焦急地?fù)ё∷?
蔣柔問“你嚎什么呢,怎么了?”
“沙沙和那倆臭小子還沒有回來。”
蔣柔不置可否地挑眉,看了下手機(jī)上的時間,寬慰他“這才幾分鐘啊,沙沙那個性子,哥哥們怎么也要帶她兜圈風(fēng)吧?”
陸湛嘆道“我就是不放心那兩個臭小子。”
“老婆我真錯了,我真不應(yīng)該把沙沙讓他倆帶,我們的小寶貝啊。”
蔣柔好無語。
陸潮和陸汐現(xiàn)在怎么也是市里的青少年運(yùn)動員,也拿到過很不錯的名次,跟陸湛當(dāng)年沒什么區(qū)別。
“別擔(dān)心啦,再等一等,不著急。”
陸湛想起手上的便當(dāng)盒,“寶貝你餓了吧?要不你先吃?”
“沒事,不用,等孩子回來一起吧。被你說得我也怪擔(dān)心的。”
“都是老公的錯。”
陸湛也很抱歉,環(huán)住蔣柔的肩膀,兩個人一起望向大海,等待他們。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十分鐘……
半個小時。
望遠(yuǎn)鏡里還沒有他們的蹤影。
茫茫大海上,也看不見帆船。
即使繞標(biāo),也應(yīng)該回來了呀。
蔣柔也開始擔(dān)憂起來,拿起望遠(yuǎn)鏡看了好幾次,心里越想越焦急,責(zé)怪地瞥了眼陸湛。
“對不起。”
“嗚嗚老婆我真的錯了,我真不應(yīng)該把咱們的小寶貝交到他們兩手上,這兩個混小子!”
蔣柔瞪他,“是這個問題嗎?你應(yīng)該跟他們兩個一起去呀。”
氣氛被陸湛渲染的,愈發(fā)緊繃不安。
“我現(xiàn)在擔(dān)心他們別真遇見什么。”蔣柔作為母親,自然更加擔(dān)心,三個孩子都心疼。
她掏出手機(jī),分別給陸潮陸汐打電話,但都無人接。
“別打了,怕進(jìn)水,他們肯定都沒帶手機(jī)。”陸湛愧疚至極。
“那怎么辦?”
陸湛徹底待不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情況走走走,我去開快艇,咱們一起去找他們吧!!”
今天不是假期,俱樂部人不算多,他們所在的海域又偏私人,更沒什么人,陸湛也不管算不算小題大做,直接給教練們打了電話,大家一起找人。
陸湛坐上快艇,才發(fā)現(xiàn)手里還拎著便當(dāng)盒,也沒空下去再放丟到一側(cè),蔣柔坐在他身旁,陸湛握緊船舵,船頭和海面幾乎呈三十度,飛快往前沖。
海水拍打著兩側(cè),激起白色的浪花,鼻尖竄進(jìn)咸濕的味道。
蔣柔一想到孩子們,心里就惴惴不安,應(yīng)該不會出事吧,她信任陸潮和陸汐,但是又怕萬一……
沖出了十幾海里,還是沒有影子。
好在今天海面風(fēng)平浪靜,天空晴朗明媚,倒不像是會遇見危險(xiǎn)的樣子。
陸湛將快艇開到最大速度,沿著浮標(biāo)繞了一圈,沖過終點(diǎn)線,還是沒有帆船的影子。
他打電話回去,那些工作人員都沒有他快,但也在四面八方地找。
“陸哥。”
突然有人在電話里叫了起來,“我沒看見他們?nèi)耍孟瘛匆娏朔T谏碁┻叀!?
“兩艇激光級?對吧?”
“對對對!在哪兒?”
“離我這還很遠(yuǎn),是對面的島嶼…”那邊思索著,“紅島吧應(yīng)該。”
聽見紅島兩個字,陸湛霎時間松了一口氣。
他了解倆兒子,估計(jì)是真帶著妹妹炫耀,然后看見漂亮的小島便停下了。
他們都沒帶手機(jī),所以也沒有聯(lián)絡(luò)。
陸湛很生氣!很生氣很生氣!他都特意囑咐了就在近海,兩個兔崽子居然還敢跑那么遠(yuǎn)?還帶著沙沙?
“怎么樣了?找到他們了?”蔣柔見陸湛換了方向,急切問。
“昂,氣死老子算了!在紅島!”
“紅島?”蔣柔覺得名字很耳熟,但是她地理太差了,一時想不起來。
“對,紅島!就咱們倆定情的那個島!這兩兔崽子,說了多少遍了——帶著妹妹,近海近海,還這么不聽話!”
陸湛氣炸了,臉色陰沉沉的,蔣柔見他這樣,也沒有糾正“定情”這種話,望向遠(yuǎn)方。
十五分鐘后。
陸湛看見兩艇晃悠悠的小帆船,咬了咬牙,黑著臉停好快艇拉著蔣柔下來。
“媽媽——爸爸——”一聲奶聲奶氣甜甜的叫喊,小姑娘剛剛好就站在沙灘上,還穿著粉色的小運(yùn)動服,看見爸爸媽媽,晃晃蕩蕩地跑過來。
“哎,寶貝。”蔣柔擦了擦額角的汗珠,摸摸女兒的頭發(fā),“沒事吧?沙沙?”
陸湛盯著可愛的小姑娘,心都化了。小姑娘披著軟軟的頭發(fā),眼睛靈動溫柔,齊劉海,就像一個小小仙女一樣。
剛才黑黑的臉色柔和了許多。
陸湛“哎喲”了一聲,蹲下身,將小姑娘抱了起來,粗糙的手指將她有些亂的劉海理整齊,滿是戀愛寵溺,“真乖!”
陸湛目光銳利,眼尾瞥到正在偷偷逃跑的兒子,兇神惡煞,“跑什么?回來!!”
陸潮和陸汐一聳脖子,對視一眼,不說話了。
“不是哥哥的錯…”陸沙很懂事,“爸比,是我讓他們來的。”
陸湛說“不管你的事昂,你是小可愛,你不懂。”陸湛輕言細(xì)語哄著女兒,一邊親了親她軟軟圓圓的小臉,旋即惡狠狠轉(zhuǎn)向兒子,“都是你們倆的錯!”
蔣柔想勸,但也覺得兒子太不懂事了。那股漠視一切規(guī)則的桀驁性子,跟當(dāng)年的陸湛一樣可惡。
而且因?yàn)槭莾蓚€兒子,共同承擔(dān),反而更大膽了。
陸湛抱著陸沙往前,給陸潮和陸湛一人一腳,毫不留情。
十四歲的兩個少年,也不喊疼也不躲開,挺直著背脊。
他們站在那,稍低著頭,身型有著少年特有的清瘦,但也因常常鍛煉而顯得比較結(jié)實(shí),面容像極了父親,英氣逼人。
兩個兒子到底還是優(yōu)秀的。
“好了好了。”蔣柔覺得陸湛差不多了,“好了,別吵了。”
陸湛教訓(xùn)完,小指摳了摳耳朵,回頭看一眼海面,稍微和緩了語氣,“這次就放過你們,不準(zhǔn)再有下次。”
頓了頓。
他兩手掐腰上,沖兩個兒子說“你們是挺厲害昂,你爸我十七歲,帶著你媽在風(fēng)暴中從水校來了這,不過我們是帆板。”
“你們十四歲,帶著妹妹,帆船,也行吧。”
“我們也可以玩帆板!”
兩個兒子幾乎異口同聲說,“現(xiàn)在就沒問題。”
“行,厲害昂。”陸湛眼底有很淡的笑意,踹了一腳沙子,這事也算過去了。
“哦,對了——”蔣柔想到一事,回到游艇上,拿起保溫的便當(dāng)盒,“你們餓不餓,要不咱們吃完再回去吧?”
“好啊好啊!”
陸沙早餓了,蹦噠了兩下,胖乎乎的小手拍了拍,“哥哥還說要給我煮蛤蜊吃呢。”
陸湛和蔣柔對視了一眼。
兩個人都想到了從前。
那年她不過十五歲,他也才十七歲,也是這樣的季節(jié),也是這片大海,也是這個島嶼。
“好,煮。咱們生火煮,就當(dāng)露營了,好不好?一會和便當(dāng)一起吃?”陸湛牽起蔣柔的手,掌心相貼,發(fā)了話。
“好!!”
全家人都同意。
“我們帶妹妹去挖蛤蜊,你們撿樹枝,好嗎?”陸潮說。
陸湛點(diǎn)了點(diǎn)頭,更攥緊蔣柔的手,十指緊扣。
陸汐瞥見,沖哥哥使了個眼色,笑了。
十多年了。
紅島卻沒有多少變化。
兩個人順著久遠(yuǎn)的青春記憶,慢慢地沿著土路往上走。
那天下著雨,森林陰郁潮濕,和今天的陽光燦爛截然不同,但陸湛還是準(zhǔn)確地認(rèn)出了他們曾經(jīng)躲雨的那棵大樹。
他們背靠著背,彼此依賴的那一天。
“你看,就是這,咱們定情的地方。”陸湛將蔣柔推到這棵老樹上,捧著她的下巴,愛戀地說。
“這才不是呢…”
“怎么不是了?”
陸湛俯下身,吻上她嬌嫩如花蕾的嘴唇。
也是怪了。
明明是三十好幾的兩個人了,可似乎還是活在甜蜜的戀愛中,只要孩子不在身邊,就怎么都親不夠甜不夠似的。
“就是…定情的地方嘛。”陸湛含著她的嘴唇,含糊而低沉地說。
蔣柔雙手環(huán)住他的脖頸,如水霧般溫柔的眼睛眨了眨,“好吧,你說是,就是。”
“其實(shí)那一天。”
陸湛摟緊她的腰,像是回到了十七歲的那一年,深情道“我就特別想這樣吻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