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湛說“你體力太差,每次到后面就會疲軟,所以一定要在起航上加快速度,看準這三個參照物,不要偏離方向,不是我說,我發(fā)現(xiàn)你方向感很不好啊。”
蔣柔微微垂下頭。
她方向感是不太好,對風向流向感受得也混亂,比起來,她更擅長對帆和板的控制。
“一會風會從西北向吹來。”陸湛思索了一會,說“你一會選擇左舷起航,但不要沖得太猛,讓幾艇帆板給你當擋箭牌,果斷沖線,一定要比她們先到,然后趕緊搖帆,明白嗎?”
蔣柔嘴唇翕動,想說他說這么多,會不會對別的同學不公平。
陸湛似能看出她心里所想,輕笑“傻丫頭,只有你對這里不熟悉,她們都是老油條。”
“……哦。”
他聲音低沉,叫“傻丫頭”時太親昵,有種說不出的寵溺,蔣柔不由想起圖書館那天。
“真不叫聲隊長?”陸湛勾唇,俯下身看她,笑容又壞又痞。
“……”蔣柔轉(zhuǎn)開頭。
其實本來“隊長”沒什么,被他一說,總感覺怪怪的。
“行了,開始了,加油!”
陸湛也不強求,大手拍拍她的肩膀,順手,將她的救生衣整了整。
男生生硬又有些笨拙的姿勢讓蔣柔挺不好意思,她耳根微燙,匆忙背過身,朝下水平臺走去,“謝謝你。”
“加油!”
陸湛望著少女的背影,目不轉(zhuǎn)睛。
她穿著這身是真的好看,細窄的腰,清瘦的肩胛骨,露出的一截腳踝更如白玉,骨頭玲瓏精致。
陸湛抑制不住的,想擁她入懷。
2、
模擬比賽很快開始。
蔣柔十分穩(wěn)妥,再加上有陸湛指點,雖然是陌生場地,但第一輪拿了第二名,記二分。第二輪她稍有沖動,反而落后了,第四名,記四分。
夏安蕊第一輪發(fā)揮一般,才排到第四,第二輪發(fā)揮超常,第一名,總分是五分。
帆板比賽是分值越低排名越前,正式比賽中結(jié)束前十輪后,會去掉一輪最低分,再進行專門的獎牌輪角逐,但是模擬,就只有三輪。
前兩輪下來,蔣柔心安些,但也沒有松懈,因為一切都太不穩(wěn)定,萬一這輪她失誤,排到七八名,那就一下子完蛋了。
她不想爭第一,但既然和父親開了口,她有可能去參賽,父親也有期望,那她一定會竭盡全力。
蔣柔這么想著,站在帆板上等待高天遠的指令。
今天天氣不錯,水流風向也很適合,只是隨之時間轉(zhuǎn)移,天氣稍稍暗淡。
高天遠不知道怎么,遲遲沒有開始。
蔣柔默默等,她知道正式比賽中這樣情形很多,甚至等一、二小時的都有。只是她從高中開始甚少鍛煉,說到耐力,到底比不上旁人。
夏安蕊和趙嫵媚仍神采奕奕,仿佛剛才只是熱個身罷了,但蔣柔,有點疲倦。而且她體質(zhì)偏寒,身上海水濕了再干,她感到身體發(fā)冷,伸手按了按腹部。
下次大姨媽,估計又會痛死吧。
蔣柔無奈地想。
陸湛沒心思去練習,盤腿坐在沙灘上,嘴里咬著煙,沒有點燃。他看上去姿態(tài)松散,一只手搭在大腿,和往常一樣,可是嘴唇緊抿,眉峰緊蹙,顯然也是緊張。
竟然比他自己比賽還緊張。
這時,一陣海風帶著潮濕的氣息拂過蔣柔后腰,蔣柔下意識活動腿部,調(diào)整僵硬的姿勢,沒動兩下,一種熟悉的抽搐包裹住她的小腿肚。
抽筋了!
海水潮濕,受冷吹風,抽筋是很常見的事情。蔣柔忍著痛勾起腳趾,努力讓腳背和小腿呈九十度。
可就在這措手不及間,高天遠尖銳哨聲響了!!
蔣柔心一驚,也顧不得疼痛,踮腳弓腰,起航。
她這次略落后,一到海上,蔣柔明顯感覺到風向有異,她一條腿抽搐,用不上力,下意識選擇右舷起航。
兩側(cè)航線風力有差異,蔣柔這次位置很不好,還有幾艇左舷起航的帆板堵在她旁邊,她幾次示意,卻無濟于事。
場地是梯形四邊形,中間三個構(gòu)成等腰三角形的浮標,必須要按規(guī)定順序環(huán)繞完成。
沒有規(guī)定具體航線,所以在浮標之間選擇合適的航線、角度,都很重要。
而一個完美的起航,更是重中之重。
根據(jù)天氣情況的不同,一輪下來速度大概要2030分鐘。
接近第一個浮標時,蔣柔的腿痛才有所緩解,她想到剛才起航的擁擠,稍微調(diào)整角度,盡量在下個浮標到達之前人少一些。
海面開闊些后,蔣柔也放下心,全神貫注加快速度往前沖。
突然,一個浪花滾著白沫打來!
腳下的帆板隨之搖晃,蔣柔迅速拉帆杠控板,保住平衡。
海水順著漫過小腿,雖然有緊身面料的包裹,但那刺痛的冰涼像從肌膚滲進血管,在骨髓中流淌。
她活動兩下,痙攣感竟再次襲來!
痛!冷!又痛又冷!!
這次比先前還要痛,連續(xù)兩次抽筋讓蔣柔不得不減速,小心松一只手,按摩小腿。
她體質(zhì)太差,蔣柔必須承認,一個月突擊訓練,和其他同學兩三年日日夜夜的訓練是無法比的。
先前的兩輪比賽已經(jīng)讓她竭盡全力,寒意漫布全身,難以想象,真正比賽時,連續(xù)三——四天每天這樣的流程,怎么辦?!
她咬了下牙,覺得自己不一定能堅持下來。
人有時候就是很奇怪,就像三千米長跑,精神上稍一松懈,原本能堅持的瞬間就堅持不下,腿上的疼痛好像是先前的百倍。
偏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風吹過,海浪涌動,帆板再度劇烈搖晃,海水滾到板上,腳心冰涼刺痛。
就好像有凍成冰的冰錐一根根刺進血管里,疼痛異常。
蔣柔再控制不了平衡,跪在板上,手用力按著腳心,一時無力操縱帆。
帆角度變幻,帆板順風向往左側(cè)海域駛?cè)ァ?
沒多久,風變得愈發(fā)劇烈。
帆板比賽最適宜的風速是4—6米秒,只是這塊似是風口,蔣柔甚至能看見自己長發(fā)被風揚起,如同旗幟。
她冷靜下來,低緩了口氣。
只是她再抬頭時,竟發(fā)覺其余的同學都看不見了,遠處銜接海面的天空,泛著陰冷沉郁的淺青灰色。
海水瞬息萬變,即使再平靜的海面或許都會涌動著無法想象的暗潮。
蔣柔先前便聽蔣海國念叨過這一句。
蔣柔屏住呼吸,臉色大變,撐著站起,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盡全力分辨方向,再度揚帆。
可就在這一刻,她看見,輕薄卻堅韌的帆面上,突然出現(xiàn)一道細細小小裂痕!
在她握住帆杠用力的這一刻,這道裂痕像一個詭異的嘴角,慢慢上揚,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