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喜怒難辨:“可如今的國相是我的侄兒,你這不是打我的臉嗎?”
“太后不需要通過國相之位來控制誰,因為您可以直接指配任何人。”
“朝中已經(jīng)有人在反應(yīng),說是后宮不得干政,有你扶持皇帝,我這個老婆子就可以退位讓賢了。”
紀泓燁知道這些話是誰散播出來的,卻沒有刻意制止。他認為朝堂要往良性的方向發(fā)展,就要讓他們言論自由。
太后沒得到回應(yīng),又沉聲道:“紀首輔是否也覺得哀家應(yīng)該退下去,退回后宮?”
“既然太后問起臣的意見,那臣就實話實說了。太后雖為女子,但治國方略以及心胸,并不亞于任何好男兒。有您在朝堂上主事,是大寧之福。”
太后的臉上露出些許欣慰神色,語氣卻透露著淡淡疲倦:“不是所有人都有你這份胸襟,多數(shù)人還是認為,女子就應(yīng)該拘在后宅之中。”
紀泓燁不語。
“我聽說你夫人在民間開了醫(yī)館,診金便宜,藥材的價格也公道,口碑很高。”
太后和紀泓燁這兩年一起共事,雖然年齡差距大,性別也不同,但兩人還是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他們之間只有一個禁忌,那就是納蘭錦繡。慧王為她所殺,這始終是太后的一個心結(jié)。
紀泓燁甚至多次感受到太后的殺意,不是因為大寧需要他,朝堂上也離不了他,太后一定會對紀家通下殺手。
這還是自慧王死后,太后第一次主動提起納蘭錦繡。紀泓燁俯身,唇畔有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她本就是醫(yī)者,素來把治病救人當作本分,開醫(yī)館是她的心愿。”
“她可不僅僅是在醫(yī)術(shù)上有天分,如果把她放在軍營之中,應(yīng)該會是難得的將才。鎮(zhèn)北王府的人,領(lǐng)兵打仗對他們來說就像是家常便飯。”
紀泓燁知道太后用話在點他,這時候只能裝作聽不懂。窗戶紙如果一戳破,以后只怕就難收場。
“如果有機會的話,本宮倒是想見見她。”太后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語氣拉長:“這位驚世駭俗的奇女子。”
紀泓燁笑了笑,態(tài)度極為平靜:“不過就是個尋常大夫,太后謬贊了。”
“她是一品告命,今年中秋宴把她請來吧,本宮要見見。”
紀泓燁不好再拒絕,只想著中秋時候讓納蘭錦繡裝病就算了。卻沒想到太后早就防著他這招,中秋時候已經(jīng)派了車駕來接。
納蘭錦繡只能換上自己的誥命服,隨著紀泓燁一起進宮。
“宮中不比家里,繁文縟節(jié)頗多,你到時候盡量讓太后忽視你。”紀泓燁想著她在民間呆慣了,性子直爽的很,怕她被宮里的人欺負了去。
納蘭錦繡淡笑不語。
“我叮囑你的,你到底有沒有記在心上。”
“早就記下了。”納蘭錦繡卻一點都不緊張。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她當初殺了慧王,就注定要過太后這一關(guān)。
畢竟是母子一場,就是皇家人薄情寡義,太后也難免會心疼。自己受些刁難不要緊,忍一忍就過去了,左右朝堂穩(wěn)固需要三哥,太后也不能太過分。
納蘭錦繡一進后宮就被宮人引著去見太后,她看著端坐著的女子,年歲漸長卻一點不見老態(tài),反而更加的雍容華貴。
“你上前來,讓本宮好好瞧瞧。”
納蘭錦繡走到太后身邊,盡量做出謹小慎微的樣子。
“我知曉你不怕我,你也不需要顧作姿態(tài)了。”
納蘭錦繡沒想到太后會如此直接,開門見山的一句話,已經(jīng)讓她避無可避。她緩緩抬頭,低聲道:“謹遵太后教誨。”
“我聽說紀首輔的后宅中只有你一人,有不少人揣測你是悍婦,本宮覺得自己教不了你。”
納蘭錦繡滿臉黑線。若別人說她是悍婦,她定是要跟那人問個清楚。可是,這人是太后,又是垂簾聽政的,文武百官尚且不敢置喙,她就更不能逾矩了。
“我家大人只是太忙了,無暇男女之事。”
太后點頭:“也對,紀首輔這樣的朝堂重臣,即便是納人,也是為了開枝散葉,斷然不會是男女之情。你是個有福氣的,接連給他生了三個兒子,人丁興旺,的確是不需要納妾了。”
納蘭錦繡這次才確定,太后早把她的過往摸了個清楚。今日叫她來,估摸著就是想嚇唬她一下。
“你不要揣測本宮的用意,當初既然決定放了你,那就不會違約。今日叫你來只是想告訴你,你欠我一條人命,這事永遠別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