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 黃昏。
裴質(zhì)只覺得自己睡了很長很長的一覺。他再醒過來時, 人已經(jīng)在船上, 晃晃蕩蕩地往皇城的方向走了。
他一起身,宮人便端著茶盞、水盆進來, 服侍他洗漱。
“000,我看清他們的臉了。”裴質(zhì)喜不自勝, 隨后又反應(yīng)過來,他的情感也恢復(fù)正常了。
之前, 他根本不會感到高興。
系統(tǒng)也跟著高興。
裴質(zhì)想第一時間跟殷瑜分享他的快樂, 便問宮人陛下去哪兒了
他也就是隨口問一句,不想宮人卻慌張跪下,不敢答話。
他直覺不好,也不擦臉了,丟了布巾就出了門。
到了甲板, 就見兩個穿著裸、露的女子正跪在地上, 殷湛站在她們面前, 板著小臉訓(xùn)話。
“我父皇已經(jīng)有我父后了,你們再敢纏著他,我就讓人將你們丟到海里喂魚。”
穿了藍色紗衣的女子,雖跪著, 卻不見多少恭敬,頂撞道:“太子殿下, 妾身不知您說的是哪般道理, 妾身雖出身卑微, 不及皇后主子身份尊貴,可也是陛下欽點的貴人。妾身斗膽說一句,按理,妾身也是您的母妃。”
“放肆”殷湛抬手便賞了她一巴掌,警告道,“你別以為父皇封你們做了貴人,你們就能與我父后相提并論了。”
貴人裴質(zhì)暴怒,殷瑜竟然敢背著他納妃不想活了
裴質(zhì)拔過一旁侍衛(wèi)的刀就要去尋殷瑜,卻被裴亦給攔住。
“你要是敢拿著刀去找陛下,腦袋一準(zhǔn)落地。”
不可能雖然殷瑜納了妃子,但裴質(zhì)相信殷瑜對他的感情,肯定是有苦衷的,更不會傷害他。
這里人多眼雜,裴亦將裴質(zhì)拉回了房間。
“陛下不知怎么了,像變了個人似的。”裴亦頓了頓,又說,“不,或許應(yīng)該說,陛下只是變回了你未入宮以前的性子。而且,你病了這許多日,陛下一次也未曾去看過你。”
裴質(zhì)猛地抬眼,目光里盛滿了震驚,震驚以外,更多的是痛心。裴亦看見,正要勸,被他一把推開。
不顧裴亦的阻攔,裴質(zhì)跑出門,正好看見原來被殷湛訓(xùn)話的兩個女子正跪在殷瑜面前哭哭啼啼。殷瑜耐心地聽著,裴質(zhì)卻看到他額間快速閃過一抹不耐。
女子哭了半天,殷瑜也不去扶她們,只淡淡說道:“既然是太子不敬你們,那太子你就”
殷瑜的話還沒說完,一直在旁邊歪著腦袋面無表情聽著的殷湛,忽然看了女子一眼,張開嘴嚎啕大哭起來。
殷瑜:“”想說的話憋了回去,他換上一副慈父的面容,笑道,“太子畢竟還小,不懂事也是尋常。”
“陛下,不能因為太子小就輕輕放過,他這般小,如何能說出那樣的話,必然是有人在背后教導(dǎo)他。”那兩個貴人見殷瑜護著她們,便不依不饒,指著擋在裴質(zhì)面前的裴亦說道,“皇后病倒,太子這幾日都跟著裴大人讀書寫字,原本多懂事,可您看看太子現(xiàn)在又是什么模樣”
殷瑜抬眸,沉吟問:“太子他現(xiàn)在是什么模樣”
藍色紗衣的貴人在心里得意地暗笑一聲,雖然她們還沒有得到臨幸,但余杭官員進獻的上百美女,陛下只收了她們,這還不足以說明陛下對她們的寵愛嗎
外頭雖然傳言帝后恩愛,可那又如何,皇后昏迷多日,陛下連探望都沒有,反倒日日召見她們飲酒作樂。太子也是不知道哪里來的野種罷了,不算什么威脅。她們可是有肚子的,到時候給陛下誕下親生兒,哪還有太子的立足之地
但日日看著她們射眼刀子的裴亦就很讓人害怕,若能早點除去,自然是好。
聽陛下陰沉著臉色問太子現(xiàn)在是什么模樣,藍色紗衣的貴人故作心痛地說:“太子如今頑劣,就是被裴亦給教壞了。若皇后主子醒了,不知道該多心痛”
裴亦冷笑一聲,就要下場。裴質(zhì)生怕他火力全開,把在場的人全給說死,于是搶先一步大聲質(zhì)問:“太子怎么頑劣了”
還有一道聲音與他的聲音混在一起。
“你敢說朕的太子頑劣”
裴質(zhì)看向殷瑜,后者神色更加陰沉,臉上蒙著一層寒霜。殷瑜一把將藍色紗衣的貴人拽起來,手用力抓著貴人的胳膊,力氣之大,讓她忍不住開口呼痛,但得不到殷瑜絲毫的憐憫。
“朕的太子聰明活潑、玉雪可愛、善良懂事,天上的仙童都沒有他這么好的,你竟然敢說他頑劣”
裴質(zhì)無語,發(fā)脾氣就發(fā)脾氣吧,不帶這么夸自己兒子的,還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
裴亦上前一步,添油加醋:“太子再小,也是君。她不過是個妾,竟然敢說太子不敬尊長,她算什么尊長陛下,她這是以下犯上,冒犯君威,分明就是不將您放在眼里。今天她敢說太子頑劣,明日就敢在外編排您看她年紀(jì)輕輕,料想她說不來這樣的話,分明是背后有人主使。臣斗膽建議,將她嚴(yán)刑拷打,問出幕后主使之人。”
裴質(zhì):“”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厲害
這會船上早沒了余杭官員,只有另一個貴人忙磕頭求情道:“陛下,這是她自己的意思,與我父親無關(guān)。”
那藍色紗衣的貴人還不服氣,委委屈屈往殷瑜懷里鉆:“是臣妾說錯話了,陛下若惱,到臣妾房里再罰臣妾可好”
殷瑜不語,眼神卻盯著裴質(zhì),像看一個陌生人一般的眼神。
裴質(zhì)也定定地看著他,半響,低頭笑了笑,看了看自己穿的常服,知道殷瑜認(rèn)不出他,躬身行了個禮,朗聲道:“臣裴質(zhì)見過陛下。”
真的忘記他了
“皇后平身吧。”殷瑜將手里拽著的人,用力扔出去,大步上前,親自扶起皇后,笑道,“皇后不必多禮,既然身體不好,還是要多休息。”
雖然還是一副關(guān)懷模樣,可裴質(zhì)知道此刻殷瑜的眼里沒有溫情,殷瑜只不過是做了他認(rèn)為該做的事。
這個時候的陛下應(yīng)該是又臉盲,又缺失感情。
還丟了他。
裴質(zhì)心痛的無以復(fù)加。
“陛下。”藍紗衣貴人見殷瑜待皇后如此,心思一轉(zhuǎn),面上只作慌張模樣,“陛下原諒臣妾好嗎臣妾愿意給太子、皇后主子、裴大人賠罪。”
說著,便盈盈下拜。
裴質(zhì)推開殷瑜,一手將她拽起來,冷笑:“你雖然是個妾,但也是陛下的妾,你要跪裴亦,就是想打陛下的臉了”
藍紗衣貴人急忙搖頭。她本意就是看裴亦架子大,大約是敢受她一跪的。她跪一跪不打緊,可她是什么身份,她這一跪,裴亦真敢受了,就是以下犯上,觸犯君威
裴亦用她的話來打她的臉,她也能用裴亦的招數(shù)來對付裴亦
但她沒想到皇后腦子轉(zhuǎn)的這般快,竟連跪的機會都不給她。
“皇后主子。”她嬌弱地哭道,雖然喊的是裴質(zhì),目光卻是放在殷瑜身上。
裴質(zhì)把她拽起來,毫不憐香惜玉,隨手扔給侍衛(wèi):“看好她。”
他又轉(zhuǎn)過身,對殷瑜道:“陛下,看她這么想拜臣子,不如我們成全她。”
“怎么成全”殷瑜黑著臉問。
裴質(zhì)笑道:“奪了她的封號,貶為庶人,可好”
“不可陛下,饒了臣妾。”藍紗衣貴人是真的怕了,她想跪下來求饒,卻又被侍衛(wèi)抓著,動彈不得。
“還請陛下徹查她背后主使之人。”裴亦躬身道。只貶為庶人也太便宜她了。敢說太子頑劣,還告他的黑狀,這要輕輕放過了,以后世人還不得以為太子和裴家有多好欺負(fù)
只要陛下答應(yīng)徹查,哪怕最后查到這貴人的家族沒有說什么話做什么手腳,可一番折騰下來,畢竟大傷元氣,還會在陛下心中留下疙瘩,此后再難有被重用的一天了。
另一個貴人一直跪在原地,聞言,抬頭看了看帝后神色,咬牙說道,“臣妾的姐姐知道帝后伉儷情深,心中甚是羨慕,對陛下太過仰慕,又疼愛太子,才會這般。她太不曉事了,還請陛下恕罪。臣妾自請出家,為陛下與皇后主子祈福,還請陛下讓姐姐與臣妾一起。”
裴質(zhì)心道,這是個聰明的主兒。
人家愿意退讓,他也不會非斬盡殺絕。他笑著說自己無妨,請陛下裁決。
這可把裴亦可氣壞了,拼命給裴質(zhì)使眼色。他明明提醒過了,陛下現(xiàn)在變得很奇怪,還納了新人,萬一心軟,饒了這二人,又繼續(xù)寵愛,那裴質(zhì)和太子的地位豈非要受到威脅
如果裴質(zhì)早聽他的,將那藥給陛下吃了,讓陛下從此生不出孩子來,這會他也不會擔(dān)心了。
裴質(zhì)到底太傻,這貴人分明是以退為進,這話里話外的賣好,再加上楚楚可憐的模樣,這哪是自請出家分明還想勾搭陛下
裴亦心里焦急,面上越發(fā)冷厲。
那貴人抬起頭哭訴,真是一副好模樣,尤其梨花帶雨的面容,我見猶憐。到底是江南第一美人,模樣果然出眾。裴亦一瞧,心里越發(fā)忐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