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說你根本都賤得徹底,想討好葉老師,回到他身邊”
倉庫里回蕩著王傳恩幾乎瘋狂的大笑聲,他的眼睛里血絲遍布,面部肌肉抖動扭曲,說不出的猙獰。
“想必你們一定很好奇,他心里到底裝的是誰沒關(guān)系,很快就能夠知道了。”
阿鴆低低地咳嗽了一聲,將喉嚨里涌出的血沫咽下去。
他變得沉默無比,卻不知道又怎么將王傳恩激怒。
“你看不起我是嗎”
“你們都是天才,他覺得你們高雅,覺得我俗不可耐。”
“我哪里比不上你們”
“只要是你們畫出來的,那一定就是好的。只要是我畫出來的,那一定就不堪入目老師這么說,評審這么說,他也這么說”
“你們到底好在哪里了”
王傳恩喃喃的低語著,目光落到了被捆縛起來的手上,變得越來越瘋狂。那其中偏激的色彩令人膽戰(zhàn)心驚,意識到他想要做什么,阿鴆劇烈的掙扎起來。
一開始在陌生地方蘇醒時沒有害怕,被王傳恩那樣羞辱對待時也沒有害怕,直到這個時候,他的眼睛里終于透出了哀求。
然而王傳恩沒有半點憐惜。
恨意早就將他包裹,冰冷的如同一團鐵石。
阿鴆被人按在地上,余光里只能夠看到一雙黑色的球鞋,輕輕踢過了他的指尖,下一刻,一股劇痛。
“啊”
十指連心,只要稍微受傷,就是鉆心刻骨的疼。更何況是在當(dāng)下,被人踩在了地上,惡意碾壓。手背硌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摩擦得血肉模糊。
那雙黑色的球鞋一寸一寸的碾過,不放過任何一點間隙,發(fā)出了骨骼碰撞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響。
阿鴆仿佛聽到了自己手指骨一根一根裂掉的聲音。
是斷掉了吧。
疼。
好疼啊
淚水從眼眶里浸了出來,模糊的玉光里,他看到自己的右手,無力的攤在水泥地上。一根根手指以怪異的角度扭曲著,點點血痕滲透出來,看上去猙獰而又畸形。
那不知過了多久,碾壓的鞋底終于離開了,他的手指一根根斷掉,血淋淋的癱軟著,如同沒有生命力的爛泥。
耳邊似乎聽到了憤怒的呼喊,有人厲聲大吼,不知道在說著什么。
聲音隱約是熟悉的,他吃力的扭過了頭顱。涔涔冷汗里,濕透的發(fā)絲遮掩了他的視線,只能夠模糊的看到葉嘉澤的臉,像是憤怒,又像是痛心。
王傳恩跨步到了另一邊,踢上了葉嘉澤的手腕,詭笑道“葉老師,該輪到你了。”
葉嘉澤憎惡的看著他,那其中的恨意幾乎要將人剜心剔骨,可王傳恩一點都不在意。葉嘉澤越是憤怒,他就越是興奮。
忽然間,他想起來自己在屋外時看到的那一幕,某種惡毒而扭曲的快意油然滋生。
王傳恩回過了頭“蘇鴆,現(xiàn)在你的右手?jǐn)嗔耍闳~老師的手還是好好地他還能作畫,還能夠享受贊揚與聲譽。”
“但他很快就要變得跟你一樣了。”
“你舍得他變成像你這樣的可憐蟲嗎”
“你還有一只手”
“阿鴆”葉嘉澤厲聲道,“別聽他胡說八道,我不許你做傻事情”
王傳恩的聲音飄忽,帶著扭曲的惡意。
“我偶爾也是民主的,我把選擇權(quán)交到了你的手上蘇鴆,他的命運,可取決于你。”
阿鴆看著他,又像是透過了他,看向了很遙遠的地方。
王傳恩面色陰翳扭曲,噙著一絲詭異的笑容,等待著他的抉擇。
葉嘉澤幾近暴怒,再無平日溫文爾雅之態(tài)“你要是敢這么做,我絕對不會原諒你”
真吵。
垂落在水泥地上的左手,痙攣著,而又顫抖著,攀住了黑色的球鞋。
再一次,被一根一根的,來回碾壓,直到碎裂,被踩斷。
疼
身體仿佛都失去了知覺,痛苦到了極致,反而趨近于麻木。
阿鴆和葉嘉澤被粗暴的分開,王傳恩與瘦高男人在他們的手腕與腿腳上綁上了沉重的沙袋,拖著他們往外走去。
門被推開了,屋外的天光暗淡,遠處樹木搖動,猶如鬼影。
不遠處是兩個相連的池塘,或許是廢棄的養(yǎng)魚場,被臟污的網(wǎng)箱隔開。
“我知道你一定很想要弄清他心里的到底是誰你不敢問他,我可以幫你。你沒有答案,我讓你知道答案。”
“什么甜言蜜語都是假的,只有看他選擇誰才是真的。”
凄厲的山風(fēng)席卷而過,冰冷刻骨,阿鴆磕磕碰碰,被人像拖著沙袋一般,粗魯?shù)耐系搅顺靥僚浴啙岬某厮路鹉撤N深淵,朝他張開了血盆大口。
折斷的手指無力的垂落,血跡斑斑,仿佛生命也在一點點流逝。
那不知道是過了多久,遙遠的山路上,響起了呼嘯的車聲。哐哐兩聲門響,驟然有人從車上跳下,見到眼前場景的一瞬,剎那間色變。
似乎還有別的人從另一側(cè)跳了下來,可是已經(jīng)顧不上了。
阿鴆怔怔的看著那個人。
明明天色都已經(jīng)暗淡了,只能夠看到模糊的身形,明明他的腦海都已經(jīng)趨近于混沌,可他還是輕而易舉的分辨了出來。
陸明柯。
滿是焦躁與不安的陸明柯。
又是在看著誰擔(dān)憂著誰
耳邊似乎聽到了猖狂而又瘋癲的笑聲,王傳恩大吼著、呵斥著什么,緊緊地攥著他的后領(lǐng),已然趨近于瘋魔。
下一刻。
掐住他脖頸的手驀地用力,重重的一推,阿鴆再也站不穩(wěn),朝著池塘里墜去,沉重的沙袋拖著他急劇下沉。
阿鴆怔怔的看著那個人,看著他頓了一下腳步,緊接著,再不遲疑的朝著另一個池塘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