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詩萍待在家里的這段時間, 都快無聊得發(fā)霉了。
他爹在朝廷當官, 清廉剛正得不得了。別的官兒總愛這兒貪點銀子,那兒挖點兒珠寶,而阮大人這么一干干瘦瘦的小老頭, 板兒直地往椅子上一坐, 驚堂木一拍,老百姓有冤的抱冤,有怨的講怨, 阮大人都能給判得公公正正, 讓眾人心服口服了。
為官清廉自然是好事, 可作為一個父親,他總是擺著一張撲克臭臉,滿嘴仁義道德,倫理綱常, 子女們絲毫的逾矩都能讓他吹胡子瞪眼半天,動不動就家法伺候,就很不討喜了。阮詩萍自然是極怕父親的, 她也不怎么親近母親。母親身為孟太后的胞妹,卻沒半點兒孟太后的雍容大度,慈愛溫柔, 而是個潑辣小氣,見識短淺的婦人。唯一的樂趣就是和那群當官的太太們坐一桌搓麻將。
她從小只和兩個表哥親近。可如今, 他一個表哥去外地當了藩王,另一個當了皇帝。
這天, 她在自家后院兒蕩秋千,嫌丫鬟給她推的勁兒不夠大,蕩得不高。正在狠狠數(shù)落丫鬟,一個下人一顛一顛跑過來說:"小姐,府上來了位公子,說是找您的。"
"什么公子?長啥樣?"
"那公子好像姓李,長得很是俊俏。"
阮詩萍一聽這個,直接從秋千上跳了下來,急巴巴地催著下人帶她去見那公子。結(jié)果剛一看到那人的背影,阮詩萍就慫了。她摸了摸臉,又摸了摸頭,想著是不是得先換身行頭。
然而沒等她將想法付諸實踐,那背對著她的人就轉(zhuǎn)過身了。
"許久未見啊,阮小姐。"李彪一襲青衣,纖細地站在那里,束發(fā)的黑色巾幘被風吹得張牙舞爪。青衣,烏發(fā),襯得他整個人更是蒼白如雪。
阮詩萍呼吸一窒,臉"唰"的紅成了豬肝色,一時間竟忘記了言語。
李彪勾了個淡淡的笑容,走上前來輕聲說:"小姐消瘦了不少。"
阮詩萍垂下了腦袋,嘟囔了句:"瘦些好,瘦些好看……哎?你怎么又來京城啦?"
"皇上宣王爺進京,我就跟著來了。"
"表哥也來京城了,那我嫂子呢?"
"王妃也跟著前來了。"
"他們怎不來尋我?"阮詩萍皺了皺鼻子說。
"他們被皇上宣進了宮,自然沒法來看望小姐,"李彪頓了頓,問道,"聽聞皇上病重,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阮詩萍笑著一擺手:"甭聽他們瞎扯,還病重?大表哥最近不知道從哪兒搞了個妖姬,每晚每晚翻云覆雨,還一夜好幾次,不出毛病才怪。不過估摸著調(diào)養(yǎng)一陣子就好了吧。"
李彪被她逗笑了:"你怎知他倆一夜好幾次?"
阮詩萍眼睛瞪起來了:"都是這樣傳的。"
"唉,不說這個了,他們的事兒怎輪得到我擱這兒操閑心……"阮詩萍蔫兒了下來,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垂頭喪氣道,"我都快被自己的破事兒煩死了。"
"又有誰招惹我們小姐了?"李彪無奈道。
"我爹,"阮詩萍耷拉著腦袋,幽怨地抬眼看李彪,"他……他給我尋了門親事,讓我嫁人。"
一時間空氣陷入了沉默,李彪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卻又變了方向:"那……恭喜小姐了。"
阮詩萍瞪圓了眼睛,有些生氣地抬頭盯著李彪。李彪別過臉去,不與她對視。
"我不愿意,我不想嫁給個我從來沒見過的人。"
"從來沒見過又怎樣?這世間多少夫妻都是在新婚之夜見的第一面,也不都這么過來了嘛。"
"但我不行……"阮詩萍癟了癟嘴,她忍住不哭,哽咽著說,"我不行的,我心里有人,不能跟別人結(jié)婚,我做不到……"
李彪又不說話了,垂著眼睛瞅自己腳尖。
阮詩萍眼睛突然亮了下:"不如這樣吧,你帶我走吧二虎哥,我們私奔吧!"
李彪嚇得渾身一抖,連忙跪下,抱拳道:"小姐這是哪兒的話,李彪萬不敢對小姐有非分之想啊!"
阮詩萍撲在李彪身邊,拉著他的手肘:"我求你了,帶我走吧,我不想結(jié)婚……"
李彪輕輕地推開她的手:"既然小姐不方便,李彪就不打擾小姐了,告辭。"
說罷,便起身準備離開。
阮詩萍一把摟住他的腰,箍得緊緊的,眼淚控制不住地淌了一臉:"不要,你不能走……"
李彪咬了咬牙,掰開她箍著自己腰的手臂,邁開步子頭也不回地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