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道行沉默了一會兒,親吻佳寶頭頂,低聲說“對不起。”
“……干嘛說對不起。”
“我中午對你說的那些話……”
佳寶不是不明事理、無理取鬧的人,她搖搖頭說“不,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是受害者家屬,當(dāng)然會認(rèn)為范麗娜不值得同情,但旁觀者不是當(dāng)事人,他們當(dāng)然也會自詡正義。我知道的,我很大可能還是會被‘正義人士’攻擊。”
不但得不到她想要的結(jié)果,還會受到傷害。
“不是。”林道行說。
佳寶抬頭,不解。
林道行理了理她散亂下來的碎發(fā),慢慢地說“以前讀書的時候,我有一位十分尊敬的師長,我和他的三觀理念基本相合,只有對于新聞的某個觀點,我們看法不一。
他認(rèn)為新聞要絕對地公正,不能摻雜任何個人意見,簡單地說事實是最好的,因為人有劣根性,多數(shù)人愛起哄,看熱鬧不嫌事大,遇事還會墻倒眾人推。如果新聞中摻雜了其他東西,那新聞工作者就會成為幫兇。
但我不認(rèn)同他的說法。”
佳寶小聲道“我知道,你認(rèn)為觀眾有權(quán)了解事實背后的深意。”
林道行凝視佳寶,含笑道“對。”
佳寶回過味來,“是不是因為我中午頂了你這句話,所以你不高興了?”
林道行搖頭“不是不高興。”
他想了想,道“應(yīng)該是說……萬坤他們利用新聞牟利,也可以說是他們在新聞中摻雜了個人意見,把帶有刻意傾向性的新聞呈現(xiàn)給了觀眾,才會導(dǎo)致輿論的失控,造成冤案。
而我把我的理念帶給你的哥哥,還有朱楠和齊嘉俊,他們聽了我的話,多做了許多事,他們的死亡,我也需要付一部分責(zé)任。”
佳寶一怔,握住林道行的手。
她想起那天在陽光甲板上,他問她會不會怪她,她那時沒來得及回答,因為衛(wèi)星電話響了。
原來他不是在問她,他心里已經(jīng)對自己判了刑。
林道行低頭看佳寶握著他的手,輕聲道“我沒去參加過他們?nèi)魏我粋€人的葬禮。”
“……我知道。”
林道行看向她。
“你如果去參加過葬禮,你不會認(rèn)不出殷虹和朱家人。”佳寶說。
林道行沉默幾秒,繼續(xù)道“我以為我不太在意別人,碰上什么事都能冷靜面對,不會感情用事,但其實不是。”
面對“朋友”的死亡,他沒辦法做到無動于衷,面對佳寶,他更加無法冷靜以對。
“我那時沒表現(xiàn)出任何情緒,照常上下班,可是事事我都很不習(xí)慣。他們?nèi)齻€小子以前找我喝酒吃飯,約了我好幾次,我都沒去。他們活著的時候我沒給過他們幾分好臉色,他們死了我也什么都做不了。”
林道行捏著佳寶的小手,低頭說“我不知道去了他們的追悼會能說什么,最怕看見哭哭啼啼……所以我誰那兒都沒去。”
佳寶臉頰貼貼他的,明明他的話語很簡單,但她的眼睛還是熱了,她把眼淚逼回去,坐直說“我有話要反駁!”
林道行一頓,“嗯?”
佳寶道“新聞本身就具有傾向性,怎么可能做到絕對的公正,不往深的說,就說淺的,每天播放在電視上的那些新聞,本身就是人選擇的結(jié)果,播什么,由人來決定,這不就是一種傾向性?”
林道行“……”
“事實怎樣,多數(shù)人都會自己看,黎婉茵說的是事實,顧浩說的也是事實,可他們的事實是真的嗎?”
佳寶點著林道行的胸口,“你捫心自問,你真認(rèn)同他們的事實?把事實背后的深意告訴觀眾,不好么?”
林道行“……”
他拿下胸口的小手,點住佳寶嘴唇,“你這嘴皮子,不當(dāng)主持可惜了。”
“是么。”佳寶轉(zhuǎn)個身,靠進林道行懷里。
林道行穩(wěn)穩(wěn)抱著她,問“想睡了?”
佳寶搖頭。
“為什么突然出來跑步?手機也不帶?”
佳寶沒答。
林道行吻了下她的額頭,“嗯?”
佳寶這才慢吞吞地說“我想安靜會兒。”
林道行等著她繼續(xù)。
“朋友圈有篇文章,說我是繼承了哥哥的遺志。”
她果然看到了那篇文章,林道行摸摸佳寶頭發(fā),道“是這樣嗎?”
佳寶看向天空,道“我爸媽做了半輩子的記者,一年中有半年他們都不在家,家里永遠(yuǎn)只有我和哥哥兩個人。
我哥高中的時候跟我說,他以后學(xué)播音,當(dāng)新聞主播不像記者那樣?xùn)|奔西跑,能一直陪著我。
所以你說,我哥哥的志愿真的是播音主持嗎?”
林道行沒答,他道“所以你準(zhǔn)考證掉了也不撿,你認(rèn)為這不是你哥哥的志愿?”
佳寶“……”
林道行一笑“你果然聽見我喊了你名字 。”他掐了下佳寶的下巴,“害我追你兩條街!”
佳寶忍俊不禁,逃開他的手,“你怎么就這么巧出現(xiàn)在那,還撿到了我的準(zhǔn)考證?”
“來這邊辦事。”林道行說,“那天我約了趙立晟談項目。”
佳寶一愣,原來一切,都是從那時開始的。
林道行想到什么,又說“如果不是你剛好叫馮佳寶,我也不會學(xué)雷鋒。”
他是看到了這個總是出現(xiàn)在馮書平口中的名字,才難得做了這樣一件好事。
“準(zhǔn)考證是你故意扔的嗎?”林道行問。
佳寶搖頭“不是,不小心掉的。”
但她知道準(zhǔn)考證掉了,索性順應(yīng)天意,隨它躺在馬路上。
林道行抱著佳寶,輕輕晃了晃,思索片刻,他道“佳寶,你哥哥熱愛播音。”
“……你怎么知道?”
“否則他不會這么拼命工作,也不會把我的話記得這么清楚。”
佳寶沉默。
“你呢,你喜歡你現(xiàn)在所學(xué)的嗎?”林道行問。
佳寶抬頭看他。
“別為了其他人而活,你應(yīng)該學(xué)你自己的喜歡,未來這么長。”
佳寶慢慢地點了下頭,“嗯。”
又坐了一會兒,林道行拍拍她“回去了?”
“好。”佳寶起身。
林道行拉住她手臂,“先給你爸媽回個電話。”他把手機遞給佳寶。
佳寶不解。
“你爸媽也看到了那篇朋友圈的文章,擔(dān)心你,電話打到了我這兒來。”林道行解釋。
佳寶接過手機,卻遲遲沒動。
林道行問“你舍不得他們走,但為什么又跟他們這么隔閡?”
“他們……”佳寶想了想,說,“今年哥哥的忌日,他們又沒回來。他們總是很忙,哥哥以前的學(xué)習(xí)工作,他們也沒怎么關(guān)心。”
佳寶低頭“但我也知道他們很難受,一直在逃避。他們也很愛我,還逼我學(xué)了潛水,就怕我遇到什么意外。只是別人爸媽不是這樣的。”
“佳寶,其實每對父母都不一樣,你爸媽以工作為主,勝過對家庭的關(guān)心,但也不能因為這點就說他們不稱職。”林道行低聲道,“陪伴最多的,其實是彼此的伴侶。”
佳寶“……”
林道行笑了下,下巴一點“先給你爸媽回個電話。”
佳寶用林道行的手機向父母報了平安,林道行將人送回御景洋房,陪佳寶上了樓。
佳寶想給他拿喝的,林道行拽住她胳膊,推她進房間,“幾點了?趕緊睡。”
“睡不著。”
“我陪你睡著再走。”林道行說。
佳寶不吭聲了,在房間里干站了一會兒,道“我還沒洗澡。”
“……去吧。”
佳寶沒洗頭,快速洗完澡回到床上,林道行躺坐在她旁邊,把燈關(guān)了,輕拍她的頭,“睡吧。”
月光清淡,房內(nèi)輪廓都是淡淡的,林道行閉目養(yǎng)神,過了許久,他才發(fā)現(xiàn)聽不見佳寶的任何呼吸,他睜眼轉(zhuǎn)頭,對上半明半暗中一雙明亮眼睛。
“……睜著眼睛睡?”林道行啞聲道。
“唔……”佳寶腦子一轉(zhuǎn),說,“你同意我上電視嗎?”
林道行說“不同意。”
佳寶清醒了,半坐起來,“為什么?你同不同意我都要去做。”
林道行把她按回去,“我去,你老實呆著。”
佳寶“……”
林道行蓋住她雙眼“先給我老實睡覺。”
手心底下睫毛輕眨,撓得他癢癢的,林道行警告“還不閉上眼?”
過了一會兒,像是安靜了,林道行輕輕把手拿開,佳寶快速睜大雙眼。
林道行氣笑了,按住佳寶肩膀,俯身將她吻住,后半程佳寶四肢掙扎。
這夜林道行自制力驚人,最后在沙發(fā)上窩了半宿。
又是一天新開始,夏日清晨,陽光明媚,佳寶在沙發(fā)前將人喚醒,林道行把她一撈,雙腿將她困住,強迫她陪他躺了十五分鐘。
賴床結(jié)束,佳寶翻出備用牙刷,趁林道行在衛(wèi)生間刷牙的時候,她道“林道行,我想試試。”
林道行看向站在衛(wèi)生間門口的佳寶,試什么?
佳寶說“我想試試播音。”
這天是八月二十三日,周五,林道行帶佳寶前往目的地。
on air亮起,林道行站在玻璃窗的另一邊,聽著佳寶的聲音緩緩流出——
“聽眾朋友們你們好,我是馮佳寶。”
導(dǎo)播分給林道行一支煙,林道行笑著舉了下手心,謝了。
導(dǎo)播道“這么多年都沒學(xué)會抽煙?”
林道行說“學(xué)了個不倫不類,前段時間戒了。”
導(dǎo)播指指喉嚨“嗓子能好吧?”
“能好。”
“多喝水,水治百病。”導(dǎo)播胡言亂語。
林道行和他很熟,這家電臺,是他參加實習(xí)的第一家單位。
他的聲音第一次正式從這里傳出。他看向坐在直播間里的人,有那么一瞬間,他恍若看到過去。
主持人“你為什么會選擇來我們電臺節(jié)目?”
佳寶“我想回歸播音的本質(zhì),將我的聲音傳遞出去。我不希望以一名遇難者家屬的身份面對聽眾,我想作為一名未來的新聞工作者,和大家聊一下我對這件事的看法。”
主持人“我們都知道,萬坤他們都是從事新聞工作的。”
佳寶“是。萬坤曾是一名新聞播音員,羅勇勤和沈智清是記者,范麗娜也是新聞采訪部的一員。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是許多現(xiàn)在從事新聞工作的人的前輩。
我學(xué)的是播音主持專業(yè),重在學(xué)習(xí)發(fā)聲,但發(fā)聲只是一種技巧,很多更深層的東西,課本上學(xué)不到。或者說,人有百種,看法則有千種。
我好奇一個問題,想問問收音機前的大家。”
主持人“哦?什么問題?”
佳寶“新聞的意義,究竟是什么?”
佳寶牢記林道行曾對她說的,播音要有對象感,她深深望著玻璃對面的林道行。
林道行含著笑,目不轉(zhuǎn)睛。
這個周五的夜晚,所有人都記住了馮佳寶的聲音,遺忘了今晚同一時段首播的某偵探類綜藝。
黎婉茵的第一期節(jié)目,收視率跌破新低。
這期電臺節(jié)目播出之后,同情范麗娜的聲音逐漸減少,佳寶遭遇過幾句陌生網(wǎng)友的謾罵,但這些謾罵已經(jīng)無足輕重。
八月的最后一個周六,上午。
林道行和佳寶來到h省墓園,他半蹲著,將百合花放在墓碑前,抬眼,第一次看到黑白照中的馮書平。
馮書平如五年前那般青春洋溢。
“哥,爸媽說下個月回來再來看你。”佳寶蹲下,給哥哥擦拭照片。
“林道行,你師父,還認(rèn)不認(rèn)識?”
林道行笑了下,他抽走佳寶手上的抹布,道“我來。”
他輕輕替馮書平擦拭照片,佳寶坐在碑前,細(xì)聲細(xì)語同哥哥聊天。
“林道行。”
林道行抬眸,嗯?
佳寶站起來,示意他看前面。
林道行轉(zhuǎn)頭。
斜前方的某塊墓碑前,是朱老太太和朱筱尤。
佳寶又讓林道行看后面。
幾級臺階之外的某塊墓碑前,站著一個面容陌生的中年男人,距離遠(yuǎn),看不清對方的五官,但這人一直看著他們。
對方向林道行和佳寶二人和善地點了點頭。
佳寶和林道行心中有了猜測。
朱筱尤扶著奶奶慢慢走來,含笑對佳寶二人說“我爸媽在e國陪我爺爺,我爺爺剛申請了保外就醫(yī)。”
佳寶關(guān)心道“朱爺爺身體很差?”
朱筱尤點頭“嗯,很差。但是雖然身體很差,他精神卻還不錯。”
頓了頓,她道“網(wǎng)上的新聞和評論我都有看,萬坤死定了,我相信范麗娜也會得到應(yīng)有的懲罰的,她不會有好結(jié)果!年底肯定能有正式判決!”
佳寶點頭“嗯!”
朱筱尤靦腆地笑笑“我和奶奶先走了,那邊是我哥哥的墓,沒想到我哥和你哥離得這么近。”
佳寶揮手和她告別。
時間不早,她和林道行也要趕高鐵回去,“走了?”她問。
林道行把東西收拾進袋子,走前拍拍馮書平的墓碑,輕飄飄的一句話隨風(fēng)送給墓中人聽。
“我會照顧好佳寶,放心。”
兩人沿著臺階下去,經(jīng)過陌生人時,林道行站住,“齊先生?”
陌生男人愣了下,隨后看向林道行,“你好,林先生。”
“殷女士最近怎么樣?”林道行問。
“還可以,我們的律師對案子很有信心。我明天還要飛e國陪她。”
林道行點頭“對了,有件事我忘記問殷女士,不知道你是否方便回答。”
齊先生一笑,道“我太太叮囑過我,如果碰見你,你要問什么,讓我有問必答。”
林道行笑道“殷女士還是這么料事如神。我想問,你怎么會和吳慧的丈夫成為賭友?”
“就這事?”
“對。”
“我太太說,讓吳慧丈夫再多輸幾次,看能不能套出吳慧更多的話,所以我就想辦法和王杰成了賭友。”
“原來如此。”林道行說。
“還有其他問題嗎?”
“還有一個。”
“哦,是什么?”
林道行注視著對方,問“你太太有癌癥嗎?”
佳寶一愣,看向林道行,卻聽齊先生回答“沒有,她沒癌癥。”
佳寶詫異,林道行一笑,“明白了,謝謝。我們先走了。”
“再見。”齊先生說。
林道行牽著佳寶的手慢慢離開。
佳寶還沒回過神,她小聲問林道行“你怎么知道殷虹沒有癌癥?”
“你在那幾天,聽過她咳嗽嗎?”林道行問。
佳寶回憶,搖頭說“沒有。”
“所以她是裝的,裝癌癥一兩次就夠,讓我們所有人都相信她命不久矣,真的會跟我們同歸于盡。達(dá)到了目的,把我們?nèi)蓟W≈螅蜎]有裝咳嗽的必要了,估計在那種緊要關(guān)頭,她也想不起來還要咳嗽。”
佳寶回憶殷虹在飛機上掏出藥瓶,和黎婉茵同房時假裝咳嗽,她輕聲道“殷虹這種人,心思縝密的可怕。”
林道行揉揉她的頭,“都過去了,以后也用不著再見她了。”
“嗯。”
回程高鐵兩小時,佳寶明天開學(xué)。林道行趁還有時間,準(zhǔn)備多陪陪佳寶,下午把她帶去了公園。
找到一塊樹蔭茂密的地方,林道行從野餐包里掏出一張吊床,抖開后兩端綁在大樹上。
佳寶好奇“你什么時候買的?”
“前兩天,試試!”林道行拍拍吊床。
佳寶咬了下嘴唇,迫不及待坐到上面,提腿一轉(zhuǎn),舒舒服服躺下,朝著林道行笑“舒服!”
林道行摸摸她的頭,笑著問“要什么,我給你拿。”
“拿杯喝的,再把我包里的書給我。”
林道行替她取了,他站在一邊低頭發(fā)微信。
他的一個在電視臺工作的朋友如今在拉加厄斯帕群島拍攝萬坤一案的專題片,林道行請對方幫一個小忙。
發(fā)完信息,林道行走向吊床,拉住一邊說“我上來了。”
佳寶使勁往邊上挪了挪,林道行三兩下上去,躺到她身邊,手臂打開,佳寶自覺地枕著他躺下。
佳寶翻了一頁書,林道行瞄了眼,問“看的什么?”
佳寶回答“十六型人格測試,施開開上回落在我行李箱里了,我一直忘記還她,明天回學(xué)校再還。”
“十六型人格?”林道行翻了下封面。
佳寶想起來,問道“你要不要做下測試?”
林道行無所謂,他撈起掛在吊床一端的包,拿出一支筆,佳寶翻到測試頁,讓他自己打勾。
打完勾,佳寶捧著書替他算分。
林道行微信有新消息,佳寶聽見信息音,無意識地扭了下頭,誰知林道行卻把手機屏幕按在胸口,不讓她看見。
佳寶試探道“趙立晟?”
趙立晟昨天剛把項目賠償款打給林道行。
“不是。”林道行說。
“哦……”佳寶繼續(xù)低頭算分,余光瞄向林道行。
林道行不動聲色地勾起嘴角,雖然沒再躲著她,但也讓她看不著。
佳寶把分算完,對照答案,心中一嘆,果然如此。
“算完了?”
“嗯。”
“我是什么人格?”
佳寶給他看“tj。”
林道行閱讀注解,看完一遍,笑著說“在世界人口中占比只有15?你呢?”
佳寶道“我的人格很普通。”
林道行讓她指一下,佳寶無奈指向isfj,很難走出往日陰影。
林道行看完,表情沒任何變化,他親親佳寶臉頰,又來一條微信。
這回的是語音,佳寶就躺在林道行旁邊,不可避免地聽見了那頭說的話。
是個男人,對方說“你確定你把明信片扔進郵箱了?真沒有,我快把郵箱拆了,人老外都當(dāng)我神經(jīng)病盯著我瞧呢!”
林道行聽完皺眉。
佳寶抿嘴笑,見他又低頭打字,她搖搖林道行手臂,“哎……”
“嗯?”林道行停下動作朝她看。
“你看。”
佳寶翻到書本最后一頁,里面夾著東西,她拿起綠色卡片,對林道行說“我前天收到的,是從意大利寄來的,被一個意大利人抽走了。”
林道行撂下自己的手機,仰頭看了會兒茂密枝葉間的陽光,他猛地翻身罩住佳寶。
“唔……”
吊床搖晃得厲害,頭頂樹葉稀稀抖落。
明信片掉出佳寶指間,細(xì)碎陽光點綴著上面遒勁有力的文字。
一句專屬于夏天的歌詞,和一句問候。
「盛夏的你在樹梢,我接住你落下的笑」
「嗨,佳寶,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