舷窗外的夜色依舊如墨一般的深濃, 黑色的世界里, 誰也不知道哪一個角, 正在上演著什么。
殷虹拋出的這番話，遠比之前的炸|彈更有威懾力。
“我孫子的死不簡單？！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訴我！”朱老先生情緒激動。
老寒像忽然被人敲了一棒，“你是什么意思，你指得僅僅是他們?nèi)齻€人的死？我大哥大嫂呢？跟他們有沒有關(guān)系？！星海號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佳寶身子快要離開沙發(fā)，又被林道行摁了回來。
“冷靜。”他小聲在佳寶耳邊說。
殷虹始終維持著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她平和地說：“你們不該問我，我剛才已經(jīng)說了, 需要被質(zhì)問的對象，是那三個人。”
她手指的方向，正是范麗娜、羅勇勤、萬坤。
羅太太一看對方指著這邊，恐懼地抓住丈夫的手臂，“老羅, 老羅……”
羅勇勤甩開她的手：“別聽她胡說八道！”他的衣領(lǐng)已經(jīng)被汗水濕透。
殷虹冷笑，視線轉(zhuǎn)向林道行：“這里就是你的演播廳，希望你認真對待, 完成一次出色的采訪。”
林道行沒吭聲，他一只手還握著佳寶的, 另一只手環(huán)在佳寶背后，手指撥了幾下——
他思考時習(xí)慣卷紙張書本, 如今手里空空。
“訪談類節(jié)目需要做很多前期準(zhǔn)備工作。”林道行終于開口, “最基本的一件事就是調(diào)研。我可以按照你的要求完成采訪任務(wù), 但我需要做一些準(zhǔn)備。”
殷虹大方地說：“可以, 你做。”
“你身為知情人，我想這次的調(diào)研，可以從你開始。”林道行說。
殷虹頓了頓，“什么？”
林道行有理有據(jù)：“從目前的情況看，你顯然是除他們之外的唯一知情者，我需要從你的口中了解基本信息，只有針對已知信息，我才能設(shè)置采訪中的問題，確定訪談內(nèi)容。否則就是兩眼一抹黑，連頭也沒法開。”
殷虹想了想，道：“好，那你想知道什么？”
下一秒，控場者轉(zhuǎn)換。
林道行問：“你說齊嘉俊、朱楠、馮書平的死不是那么簡單，你是指僅他們?nèi)齻€人的死不簡單，還是指郵輪上的所有遇難者？”
他提出了之前老寒的疑問，卻比他問得更加深入——所有的遇難者。
老寒一下就繃緊了神經(jīng)。
殷虹過了兩秒才回答：“這個，就要靠你去問他們了。”
林道行在她說出答案之后，沒有停頓，他接著問：“你為什么會認為那三個人的死不簡單，并且和范麗娜、羅勇勤、萬坤有關(guān)？”
殷虹說：“有個叫吳慧的女人，告訴了我一些事。”
在她說出“吳慧”這兩個字的時候，林道行察覺到他握著的小手動了動。
佳寶對這個名字有反應(yīng)。
林道行捏了捏她的手指，以作安撫，他依舊沒有停頓地問：“吳慧是誰？”
殷虹道：“她五年前也在廣電集團工作，但跟你們不是一個臺的。她同時也是當(dāng)年的幸存者之一，不過，她上個月已經(jīng)死了。”
“是你殺了她！警察找過你！”施開開突然插嘴，聲音哆嗦緊張。
秦霜和朱筱尤聞言，條件反射地發(fā)出一聲驚呼。
殷虹才想起來：“哦，對，警察來的那天，你們兩個正好來旅行社簽合同。”
“你……你真的殺了她？”施開開心驚肉跳。
殷虹道：“小妹妹，講話要有證據(jù)。”
施開開心里認定了她是殺人兇手，她對殷虹的恐懼又深了一層。
佳寶的手動了動，輕輕拽了林道行一下，似乎是在說施開開的猜測有可能是真的。
林道行把環(huán)在佳寶背后的手臂收回，他的兩只手不動聲色的包裹住佳寶的小手。
仿佛有一絲力量注入，佳寶沒再動，她繼續(xù)聽林道行提問。
林道行沉默了一下，重新問：“吳慧跟你說了什么？”
殷虹回答：“她說了她所知道的、關(guān)于那三個人的事。”說完這句，她沒繼續(xù)。
林道行并沒有追問。
他的視線隨著殷虹的話語移向那三人，他仔細地觀察那三人的表情。
羅勇勤汗如雨下，范麗娜強自鎮(zhèn)定，萬坤垂著眸。
殷虹所說的信息對他們是一種壓力，她說得越模棱兩可，對他們的壓力反而越大。
殷虹究竟知道多少，這是在場所有人都不確定的，包括那三人。
所以待會兒的“采訪”，他們也許會因為對殷虹的“無知”，而暴露出更多的隱藏信息。
林道行收回視線，再次提問：“你是否對郵輪事故有過懷疑？”
“有過懷疑。”殷虹說。
佳寶雙手快要成拳。
“資料夠了嗎？”殷虹又問。
林道行再一次提問：“發(fā)動機艙的火是你放的嗎？”
“這跟資料有關(guān)嗎？”
“這是我的最后一個問題。”
殷虹承認：“是我放的。”
林道行點點頭，“我還有一個要求。我需要去換身衣服。”
殷虹說：“你要求還挺多，我不知道原來你這么注重形象？”
林道行說：“這是我對主持這份工作的尊重。”
殷虹沉默了一下。
嘉俊也曾說過類似的話。那時他剛參加實習(xí)不久，不知道從哪天開始就像變了個人，學(xué)會了穿衣打扮，注意起了個人衛(wèi)生。
她這兒子，平常要多懶散有多懶散，她當(dāng)時打趣他，說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嘉俊說：“我?guī)煾刚f了，要做主持，得先學(xué)會尊重鏡頭，尊重觀眾！”
殷虹想到這里，笑了下，說：“去吧。”
林道行朝老寒看了眼，照顧著她些。
老寒點頭。
林道行拍拍佳寶的手，起身走了。
他沿著樓梯下去，卻沒有走向客房。朝上面明亮的樓梯口看了一眼，他立刻調(diào)轉(zhuǎn)方向，輕聲朝最下層的甲板跑去。
他到了這里后一直忙著工作，沒在游艇閑逛過，但他知道這里的基本構(gòu)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