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外國人士,在場所有人都聽清了幾個關鍵詞。
五年前、著火、爆炸、沉船。
眾人面色各異。
朱老先生夫婦直接忽略了殷虹說的最后一句話, 他們雙臂顫抖, 情緒激動:“什、什么?你說什么?什么爆炸、沉船?”
朱筱尤緊張又擔憂地攙扶住爺爺奶奶, 順著他們的心口用力撫按。
杰克完全在狀況外。
他因女友的關系,會聽少許中文,但也僅限日常生活用語, 因此他對殷虹所說的話是一頭霧水。
他用英語問女友:“她在說什么?發(fā)生了什么事?是船有問題嗎?我們有生命危險?”
秦霜從驚訝、不解和恐懼中回過神, 她一邊提防著這個突然變得不正常的殷虹,一邊小聲幫男友翻譯。
發(fā)動機艙著火, 起初所有人都擔心安全問題,只有顧浩例外,他一見到穿著睡衣的女孩兒們,所有因火災而產(chǎn)生的害怕以及起床氣, 嗖一下就消失殆盡了。
秦霜的身材最火辣,前凸后翹, 一定是被男人滋潤的;
黎婉茵氣質絕佳, 連穿著睡裙都能讓人感受到一種職場女性的氣場;
朱筱尤我見猶憐,太過單薄, 他沒什么興趣;
那個叫施開開的女孩明艷動人, 她旁邊的馮佳寶……今天上午他本來能揩到油,都是姓林的從中作梗!
他眼神在馮佳寶的胸口打轉,腹誹她睡覺竟然穿普通的T恤短褲, 一點料都看不到!
最后他的視線又回到秦霜身上, 就在這時, 他聽到那個叫殷虹的女人說了兩句莫名其妙的話,他蹙著眉:“搞什么,什么亂七八糟的,她瘋了?”
范麗娜一把拽住兒子的手臂,讓他閉嘴。
她和羅勇勤的臉色從始至終就沒好過。
萬坤雖然震驚,但還算鎮(zhèn)定。
黎婉茵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她只覺得殷虹這人現(xiàn)在不正常。她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兩步,邊上剛好是老寒和嚴嚴,她這才有了點安全感。
林道行和老寒互相對視了一眼,兩人默契地一聲不吭。
施開開搓著胳膊上的雞皮疙瘩,緊貼著馮佳寶,小聲問:“殷、殷姐在說什么啊?她怎么看起來這么嚇人?”
而佳寶,她皮膚本就白,此刻雙唇血色漸退,她臉色已蒼白如紙。
“從誰先開始呢?”殷虹施施然地說。
“你到底是什么人?!”羅勇勤聲音顫抖,大聲喊叫,“船長——船長——巴布羅!船員!”
他差點忘記這里還有船員和向導,他英語口語不流利,嘰里呱啦語無倫次地沖他們一通比劃,旁邊羅太太害怕地抓著他手臂。
在他的大喊聲中,船長巴布羅真的趕了過來,隨他一起趕來的還有其他幾名船員。
羅勇勤一下子有了主心骨,他立刻說:“巴布羅……”
船長巴布羅由始至終都不清楚這里發(fā)生的事,他以為眾人在擔心發(fā)動機艙著火的問題,本著船長的職責,他首先安撫眾人。
他抬抬手,打斷了羅勇勤的話,告訴大家發(fā)動機艙的火勢已經(jīng)滅了,但卻有一個不太好的消息。
巴布羅說:“因為發(fā)動機艙起火,目前游艇的動力系統(tǒng)癱瘓了,電力也受到了影響,現(xiàn)在輔助電源只能提供最基礎的照明。”
朱筱尤幫爺爺奶奶翻譯了一遍,羅勇勤聽清楚了完整的翻譯,他焦急道:“沖鋒舟!那就坐沖鋒舟離開!”
“我說了,別著急,先做自我介紹。”殷虹不緊不慢的語氣出現(xiàn)在這緊張的氣氛中,違和又詭異。
“神經(jīng)病!”羅勇勤大罵一聲,率先沖了出去。
殷虹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慢悠悠地說:“你走不了。”
沒人聽她的,其他人見狀,陸陸續(xù)續(xù)地緊跟著羅勇勤跑向沖鋒舟。
沖鋒舟安置在游艇主甲板最前方的位置,眾人沖出船艙,船頭處忽然一聲爆炸的巨響。
“啊——”
連滾帶爬,所有人鳥獸般散開。
一艘沖鋒舟突然爆炸,竄起了火,威力不大不小。船長巴布羅立刻讓船員們救火,嚷著“瘋了瘋了”。
老寒馬上轉過嚴嚴的頭,不讓他被嚇到。林道行反應最快,在眾人的尖叫聲中,他大聲喊:“把嚴嚴帶進船艙!”
老寒趕緊摟著嚴嚴回去。
場面有些失控,這聲爆炸卻也足以震懾住眾人。
佳寶恐懼地捂住嘴巴,耳朵嗡嗡地響。林道行一把將她捂進懷里,搓著她的背安撫。
他力道有些重,讓佳寶回過了神,佳寶放下手,狠狠抱住他的腰。
火勢很快被海水澆滅了,月光下,秦霜指著前方喊:“還有一艘沖鋒舟!”
“這只是其中一顆小炸|彈,如果你們不怕腳下的甲板也炸開,你們就走過去吧。”殷虹說。
眾人猛地縮腳。
殷虹一笑:“有人想上去嗎?”
秦霜朝羅勇勤喊:“羅先生,羅先生我跟著你!”
誰先行動,誰就可能身先士卒,大家都不是傻子,秦霜慫恿了一會兒,見羅勇勤大汗淋漓地直發(fā)抖,她又朝船長巴布羅喊:“你是船長,你要救我們大家,這里有個瘋子!”
殷虹用英語警告:“巴布羅船長,請別輕舉妄動,即使你現(xiàn)在發(fā)出求救信號,在救援趕來的那一刻,我也有足夠的時間炸毀這艘游艇,我們所有人,都將同歸于盡。”又用中文說了一句,“炸毀這艘游艇,我只需要輕輕一按。”
顧浩從地上爬起來,喊:“別聽她的,她也在船上,她不要命了么!”
范麗娜緊張地捂住他的嘴。
“你說對了,我不需要命。”殷虹道,“我有肺癌,本身就活不過三個月。”
羅勇勤哆哆嗦嗦地滴著汗道:“你、你說什么我就信?大家、大家別聽她的!”
黎婉茵白著臉,搖頭說:“不,她真的有肺癌!”她望著眾人,“她整晚整晚的咳嗽,還一直在吃藥,她真的有肺癌!”
佳寶一直被林道行捂在懷里,聞言她把頭掙出來,扭過去看向殷虹。
她也見過殷虹吃藥。
林道行的手掌輕輕貼著她后脖頸,佳寶搖搖頭,想說自己沒事,但嗓子像被堵住了,她開不了口。
船長巴布羅經(jīng)過深思熟慮,他壓了壓手,讓自己的船員們暫時不要輕舉妄動。
沒人再反抗,四周是無邊無際的汪洋大海,甲板上靜得落針可聞。
殷虹開口:“既然大家冷靜夠了,那么都進來吧。”
萬坤、羅勇勤和范麗娜彼此對視了一眼,隨眾人慢吞吞地跟了進去。范麗娜又回頭看了一眼沖鋒舟。
施開開抓著佳寶的手,含著淚,顫聲說:“我……怎么辦,我們是遇到瘋子了么,恐|怖分子?反社會人格?”
她說得很小聲,佳寶拍拍她,白著臉,故作鎮(zhèn)定地安撫:“別怕,我們有這么多人。”
“可她有炸|彈……說不定還有槍!”
客廳的燈光依舊亮著,輔助電源不知道能維持多久,這個黑夜似乎格外漫長。
沒人坐,全都三兩個依偎著站在那里,只有萬坤是獨自一人站著。
殷虹掃視一圈,才說:“我看沒人想先開口,既然這樣,那就由我,先做一下自我介紹。”
沒人知道她葫蘆里賣得是什么藥。
“我是齊嘉俊的母親。”她淡淡地說。
幾人一臉茫然,幾人卻是一怔,余光偷眼看對方。
殷虹:“他和在座的其中幾位曾經(jīng)是同一間電視臺的同事,五年前,他剛滿二十一歲,他和各位一起坐上了星海號郵輪。”
星海號?
這艘郵輪的名字,曾長時間出現(xiàn)在新聞中,而一個月前,正是星海號事故五周年之際。
施開開和黎婉茵茫然四顧。
“那天深夜,星海號發(fā)生了一場滅絕性的災難,很不幸,我的兒子,他成為了眾多遇難者之一。”殷虹語氣平和,語調不緊不慢,說這話時像在做普通陳述,不悲也不喜。
“而有的人很幸運,在那場幾乎全軍覆沒的災難中,他幸存了下來。”
殷虹從左至右,一一掃視:“羅勇勤,幸存者之一。”
大部分人猛然看向羅勇勤。
“范麗娜,幸存者之一。”
范麗娜嘴唇發(fā)顫,神情緊張。
“萬坤,幸存者之一。”
萬坤閉了閉眼,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像是悲天憫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