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沈晝?nèi)~“……”
怎么辦, 這人還挺有理, 是殺了還是宰了?沈晝?nèi)~看著陳嘯之那張的確可以招蜂引蝶拈花惹草的臉陷入思考——他每個毛孔里都透露著找事兒。
“我說得有錯?”陳嘯之嘲道“沈晝?nèi)~你自己說說看, 是不是這個道理?”
沈晝?nèi)~“……”
沈晝?nèi)~沉默了兩秒鐘,接著陳嘯之又陰陽怪氣地重復(fù)“呵呵, 我那段時間干什么都和你沒關(guān)系。”
沈晝?nèi)~“……”
如果沈晝?nèi)~耳朵稍微尖一點兒,就會聽出陳嘯之那語氣特別意難平。
沈晝?nèi)~看著陳嘯之的臉,一時甚至都不知道說什么, 只覺得陳嘯之這人的確該死——可她實在不好發(fā)作。
……那十年確實是分手狀態(tài), 沒法干涉他……沈晝?nèi)~心中憋屈幾乎都要溢出來了。
那十年如果沒分手就好了……他也不會有這么多屁事事爛桃花……三十七……狗東西!
沈晝?nèi)~心中滴血, 在心中給陳嘯之重重記了一筆,道“噢。”
然后她心想我是個講道理的人,不會跟他玩這種游戲, 遂忍耐地說“那我以后不這么說了。”
陳嘯之“…………”
陳嘯之瞬間被哽了回來,欲言又止。
沈晝?nèi)~不曉得他要說什么……說實話她也不是很關(guān)心,且讓陳嘯之自己作去吧。
于是她安靜地跟著陳嘯之往前走,沿著鋪滿陽光的長街, 走向那個韓國人開的中餐館。
沈晝?nèi)~的火氣來得快去得也快, 尤其是這種沒法和他計較的場合。她看著陳嘯之為她拿著兩本厚書,月季開得姹紫嫣紅,麻雀鉆進樹叢,而當(dāng)她看到兩個人的影子黏在了一起時, 火兒就不是很大了。
“……”
沈晝?nèi)~忽然開口問“陳嘯之。”
陳嘯之嗯了一聲。
“我有個問題,一直沒認真問過你。”沈晝?nèi)~說。
陳嘯之劍眉揚起,示意她問。
沈晝?nèi)~停頓了一下, 問道“你是真的打算回國嗎?”
陳嘯之“……?”
他那表情的意思很簡單,希望沈晝?nèi)~詳細描述她過于粗略的問題。
“……我的意思是,”沈晝?nèi)~猶豫道“你在這里其實很舒服的。系主任就是你導(dǎo)師,我先前和別人閑談的時候他們說,你畢業(yè)的時候是羅什舒亞爾教授力排眾議,堅持聘了你做a……你多留幾年的話,應(yīng)該連終身都拿得到。”
陳嘯之饒有趣味,專注地端詳著沈晝?nèi)~。
沈晝?nèi)~想了想,又很卑微地說“……學(xué)校越好給錢越少,我校青椒……”
陳嘯之笑著問“你校青椒?”
“……,”沈晝?nèi)~想起自己領(lǐng)過的助教工資,大義凜然地承認“……從我們引進從不敢明寫待遇上來看,工資應(yīng)該很有歷史感。”
陳嘯之嗤地一聲笑了出來。
“能在外找到教職的人,少有回去的。”沈晝?nèi)~支支吾吾道“從我爸的那個年代,甚至更早的時候,能留國外的的人都留下了……可能是你完全沒經(jīng)歷過可能不知道,國內(nèi)的科研環(huán)境并不太好……”
陳嘯之看著沈晝?nèi)~,滿是促狹地問“然后呢?”
沈晝?nèi)~語無倫次“所……所以……我就很好奇,你是不是真的想回國……”
“一,”陳嘯之道“沈晝?nèi)~,我先問你,如果你在我的位置上,你會回去嗎?”
沈晝?nèi)~想了想,答道“……應(yīng)該會考慮吧,我媽總讓我不要介意她們,想去哪就去哪,想去做什么就做什么……可是我看著我媽的白頭發(fā),不忍心讓她那么孤單……我不放心她和我奶奶。”
陳嘯之點頭,漫不經(jīng)心道“對,我也不放心她們。”
“……”
沈晝?nèi)~感到自己的耳根都在陽光下燃燒。
“我也是獨生子,”陳嘯之一本正經(jīng)地道“你也是。而且我們還住得那么近。”
沈晝?nèi)~“嗯。”
沈晝?nèi)~意識到這是他們在談?wù)撍麄冎g的未來。
陳嘯之說“所以寓情于理,我們都該考慮一個方便回家看看的地方。”
“……但是,”走在馬路旁的陳嘯之將沈晝?nèi)~微微一扯,令她走人行道的里側(cè)“這其實不是最終驅(qū)使我的東西。”
“十三個小時的飛行說多不多,說少不少。”陳嘯之道“我已經(jīng)在這里生活了很久,這里有我的恩師和我的朋友,說很多人羨慕我的生活都不為過……我為什么考慮回去。”
沈晝?nèi)~“……?”
陳嘯之平淡道“……沈晝?nèi)~,我對你父親的印象不深,但是記得你是長在他身邊的,他教你何為科學(xué),何為未知。他是個很自由、很隨性的浪漫主義者。”
沈晝?nèi)~沉默了一會兒,“是。”
“我小時候爸媽不在身邊,是跟著我祖父母長大的。”陳嘯之說“其中我爺爺他老人家去世很久了。生前很喜歡騎著自行車出去看風(fēng)景……他出生于我們民族歷史上最動亂也是最落魄的年代。”
陳嘯之長吁一口氣,說“他老人家不隨性,也不自由,甚至很嚴厲。”
“但是卻傳承給了我一點……”
“不太一樣的東西。”
沈晝?nèi)~一愣,忽然想起奶奶和父親五年矛盾的源頭。
——奶奶想讓父親回國,父親卻不愿意,奶奶一怒之下斷去了和父親的聯(lián)系,直到孫女的出生才有些松動。
那些二十多年三十年前的、她出生前的往事一股腦涌了過來。
他們走到了餐廳,路邊歪歪扭扭搭著兩輛山地車,餐廳外花枝累累,垂墜著秋日的花朵。
“我們確實是要回國的。”陳嘯之漫不經(jīng)心道“——但是不急于一時,我這里的fundg還沒結(jié)束,課題也剛開始……所以還需要很長一段時間整理。”
沈晝?nèi)~眨了眨眼睛“唔?”
然后陳嘯之說
“你不用操心這個。這些事我管。”
于是沈晝?nèi)~順從又慶幸地點了點頭。
陳嘯之和她不同,他天生擅長與人打交道,不后退不妥協(xié)。他會游刃有余地施壓,不輕信,甚至比同齡人成熟堅強得多。
沈晝?nèi)~自知自己在惡意前像個手無寸鐵的孩子,她摔得遍體鱗傷也無法成長,無法變得強硬。可他卻是個穿著鎧甲的、山岳般的戰(zhàn)士。
……如果沒有分手的話,也許這十年真的會不太一樣。
沈晝?nèi)~模模糊糊地想。
“還有一個事兒,”陳嘯之忽而心情不錯地開口“——沈晝?nèi)~。”
正走神的沈晝?nèi)~瞬間被扯了回來“誒?”
陳嘯之將門簾一挑,里頭炸醬香氣撲鼻,人聲鼎沸。
然后陳教授促狹地道
“——你關(guān)心我那模樣,特別小媳婦。”
“…………”
沈晝?nèi)~收獲了‘小媳婦’的評價x1,憋屈得要命,有心想將名字扣回陳嘯之身上,但是姓陳的垃圾卻跟銅墻鐵壁似的,沒有半點兒空隙。她憋悶地吃了碗甜口兒的炸醬面,又和陳嘯之并排走回了他們的辦公室。
沿途風(fēng)景如歌,學(xué)生騎著自行車疾馳而過,加州之秋山海般涌來,正如她父親曾描述的模樣。
“……沈晝?nèi)~,”陳嘯之忽而開口道“挺好的。”
沈晝?nèi)~一愣“嗯?什么?”
“……挺好的,”陳教授聲音不太大,聽上去還帶著點兒羞赧,說“——就這么一起出去吃飯,你想吃什么就帶你吃什么,吃完飯又一起散著步回辦公室……”
然后他總結(jié)“就這個——很好。”
沈晝?nèi)~看出陳嘯之春風(fēng)般的怡然,他眼里的愛意與滿足幾乎都要溢出來了。
女孩子忍俊不禁,裙擺在加州摻了光的風(fēng)中飛揚。
“看不出來——”沈晝?nèi)~溫溫道“你還挺好滿足的嘛。”
她初戀男友避開眼光,說“……我一直挺好滿足的,只不過你從來沒關(guān)心過。”
沈晝?nèi)~一怔“我怎么又沒關(guān)心啦?”
“你?你但凡關(guān)心過我半次——”她初戀似乎很努力地忍了嘲諷,說“——算了,老子不翻舊賬。”
沈晝?nèi)~“……???”
沈晝?nèi)~立刻凜然道“陳嘯之你給我把話說清楚,我哪兒不關(guān)心你了?”
陳嘯之眼睛一瞇,危險道“你他媽還橫上了——”
“——我還不能橫了?!”沈晝?nèi)~憤怒起來“姓陳的你一口黑鍋都扣我頭頂上了,你說清楚……”
陳嘯之更怒了“——我說清楚?!——你還要我說清楚?!”
沈晝?nèi)~“你說啊!”
這還沒三句話,兩個人就站在街上吵得臉紅脖子粗,路過的行人紛紛為之側(cè)目,沈晝?nèi)~注意到別人的目光也沒慫。
陳嘯之“……”
沈晝?nèi)~倔強地說“必須給我說個所以然出來。”
陳嘯之難以相信地盯著沈晝?nèi)~看,發(fā)現(xiàn)她沒有半點兒認慫的樣子,登時怒氣沖天咄咄逼人仿佛沈晝?nèi)~是個垃圾負心漢——
然后他說
“十年前,你要是他媽的但凡關(guān)心我半點兒,會和我分手嗎?!”
“……”
沈晝?nèi)~“…………”
兩個人瞬間靜了。
陳嘯之似乎也沒想到自己能放出這種屁,沉默得可怕……
路上行人不少,沈晝?nèi)~打破沉默,艱難地開口道“那……那我先假裝我們是演戲的樣子,就這么往前走兩步……”
陳教授“哦、哦——那我也裝作沒有事發(fā)生……”
沈晝?nèi)~只覺得自己都要燒起來了,陳嘯之的耳根都在泛紅,向前走了兩步。
下一秒沈晝?nèi)~跑了起來,陳嘯之緊隨其后,秋日陽光灑落在他們身后。
為什么呢,沈晝?nèi)~感覺自己在陽光下燃燒,順從地閉上眼睛。陳嘯之看上去對長達十年的分手在意過了頭,他應(yīng)該是在為自己討一個公道,否則也不會在這種場合脫口而出。
他看上去似乎真的很委屈——可到底哪一點委屈他了?
我還沒嫌他不干凈呢,沈晝?nèi)~置氣。
而且又吵起來了啊!明明原來氛圍還挺溫馨的,結(jié)果說吵就吵,都快忘了這幾天吵過多少次架了……我室友說要判斷兩個人是不是夫妻,就要看兩個人能不能三句話之內(nèi)吵得不可開交。
從這點來看我的確和陳嘯之老夫老妻了——
老夫老妻。
沈晝?nèi)~剛想嘆氣喪一喪——然而下一秒,陳嘯之就在奔跑中,重重握住了沈晝?nèi)~的手指。
明明只是普通的牽手,可握住的瞬間,沈晝?nèi)~骨頭靈魂俱是一酥。
他們肌膚觸及之處,仿若燒起了燎原山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