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睡醒了。
準確來說,因為一直在腦袋里碎碎念,壓根就等于是沒睡,只是趁著閉目假寐的功夫,運轉靈力把體內的酒氣驅除了分。
接下來,只需要再去確認一下殷妄之是不是也知情,順便再試探一下展笑天就行了
一睜眼,殷妄之還正巧就在不遠處,站在樹下,幽幽的一抹黑影,不像是個令人聞風喪膽的霸氣鬼王,倒像個被渣男用完就殺的地縛靈。
地縛靈殷妄之見余笙醒了,黑色的鬼身逐漸邁出樹下陰影,朝著余笙的方向走了幾步,但沒到近處,便停了腳步。
余笙記得這個距離,曾經殷妄之還不是鬼王的時候,每每身體恢復些了、修為功法有些進步了,就會默默站在這個距離上偷看自己。
這是他當初留給殷妄之的每日功課,中午時,他會假寐,有時候會真的睡著,有時候是裝睡,但呼吸、心跳都很平穩(wěn),看不出端倪。殷妄之什么時候能準確判斷出他是裝睡、還是真睡,甚至能侵入他的夢境,就算是出師了。
但在余笙的記憶里,殷妄之直到離開,都沒算徹底出師。
于是便有了每天中午午休睜眼后,便能看到殷妄之站在不遠處凝視自己的場景,日復一日。
余笙也懷疑過,這個殷妄之是不是故意偷懶,可仔細看殷妄之的性格脾氣,又不像是展笑天那種,會故意偷懶、裝乖的類型,甚至在正式切磋這件事上面,殷妄之的積極性一直很高。
比如現(xiàn)在。
“前輩醒了”
殷妄之眼底暗藏著一絲躍躍欲試,望著搖椅上的人,“今日可否切磋”
余笙抬眼,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只覺眼前的畫面與當年的重疊在一起,感慨萬千。
當年的殷妄之剛剛傷愈,每日站在樹下,等著貪吃貪喝又貪睡的老人醒來,不認真完成布置的功課,卻非要等人醒來了請求比試,自以為很兇狠嚇人的樣子,每日都覺得自己能贏。
數(shù)十年過去,殷妄之成了鬼王,也不再是自以為很兇狠嚇人,而是真的夜能止孩童啼哭了,更不是覺得能贏,而是真的勝負難料。
余笙想起,自己的確是為了安撫鬼王,答應了會與他切磋一番。
沒急著起身,他下意識抬起手想摸把胡子,想起來自己現(xiàn)在沒那層偽裝,便只好在半空停頓一瞬才落下,摸了摸窩在肚皮上的白團子,笑了笑,
“今時不同往日了啊”
這樣的感慨,像極了身為師尊才能說出的話,令殷妄之瞳孔極細微地一縮,手指一顫。
他肚皮上的白團子也仿佛僵了一瞬。
余笙又打了個哈欠,揉著眼角,說完下半句,“我玉央子,隱居百年有余,早已不是當初那個意氣風發(fā)的青年了”
在他難以注意到的地方,殷妄之眼角放松,眼里的神采黯淡了幾分。
險些暴露身份的感慨,就這么拐回了加固馬甲印象的嘮叨。余笙仿若無覺般又伸了個懶腰,才拍拍藤椅扶手,白團子從身上跳下,他也慢悠悠地起身。
當年,殷妄之每日都有這么一次,要提出與他切磋,皆被他找了各種各樣的理由借口,甚至是不走心的三兩招對付過去,每一日,殷妄之都要被他不厭其煩地叮囑,痊愈了再說、出師了再說,而殷妄之也總是一遍遍地下定決心,下次一定逼得前輩不得不認真應付。
實際他只是懶得動真格,等到沒那么懶了、殷妄之水平也差不多夠了,又拖延癥發(fā)作而已
就這么直到任務完成,都鴿著一次切磋。
余笙倒不至于這就想暴露自己了,故意說了許多似是而非的話,也無非是想觀察殷妄之的反應。
如今,反應看完了,結論差不多能得出了,似乎繼續(xù)鴿下去也沒什么問題
摸摸鼻子,余笙難得的沒聽到系統(tǒng)的半句調侃嘲諷,當年可是被系統(tǒng)罵過騙小孩的。看來是之前的碎碎念余威猶存。
“殷鬼王啊”余笙慢悠悠地邊說邊措辭,“明日就是他,的祭日了,切磋之事,不好急于一時。”
他琢磨了一下鬼王現(xiàn)在的實力,回想了一下在云窗里看到過的打斗實況,暗自捏了把汗。
這要是真要分出個高下來,肯定就不是切磋那么容易了,不拿出十成力來,都得算放水了,殷妄之肯定會不樂意。
那要是不放水,不隨便地打,那就得耗費大量的時間、人力、精力
看看展笑天和殷妄之就知道,都打了幾十年了,也沒人敢說誰更厲害,他可不想一打就是百年。
每天曬曬太陽、喝個小酒、吃點美食、數(shù)數(shù)積分,當個愉快的咸魚不好嗎
哦,他還沒積分可數(shù)了。
至少,在明日之前,真的切磋起來,是完不了的。再加上殷妄之有九成可能已經看破自己的身份,余笙可不敢在沒把握的前提下冒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