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孕前三月, 顧鸞吐了幾次,不算嚴重, 但人也瘦了一些。
趙夔跟著她一起瘦了,就算隆慶帝告訴他女子懷孕都這樣,趙夔也忍不住擔心顧鸞的身子,擔心她腹里的孩子, 每天都要求太醫(yī)為顧鸞號脈。可以說,顧鸞偶爾喉嚨不適咳嗽兩下,或是打了個噴嚏, 都能嚇趙夔一跳。
顧鸞不懂趙夔為何這般“膽小”,但切身感受著趙夔對她的看重,顧鸞越來越少會想起前世了。
九月底, 顧鸞平坦的小腹終于開始慢慢鼓了起來。
夜里,趙夔看著顧鸞的小腹,想象里面有一個小小的娃,覺得特別神奇。
當然, 期待的時候, 趙夔也要忍受禁欲的煎熬,太醫(yī)倒是說此時可以偶爾行房了, 但趙夔擔心自己會傷了孩子, 寧可半夜去洗冷水澡,也不肯越雷池半步。憋了一身燥火, 趙夔都發(fā)泄在貪官污吏上了, 只要地方有彈劾貪官的奏折或密信, 趙夔必定派錦衣衛(wèi)徹查,朝臣里誰礙了他的眼,他也要教訓一番。
因此,顧鸞懷孕期間,京官們嚴加約束家里的紈绔子弟們,叫他們暫且別惹禍,觸寧王的霉頭。
顧鸞陸續(xù)聽到些風聲,趙夔回來,她笑著打趣道“王爺很久沒去九華寺了吧”
當年隆慶帝為了化解兒子的戾氣,要求趙夔每月去九華寺禮佛三日,京城百姓都知道。
趙夔剛脫了外袍,聞言坐到顧鸞身邊,看著她道“家中有仙子,本王從今只修道,不向佛。”
顧鸞被他的“仙子”二字夸紅了臉,這人真是的,甜言蜜語說來就來。
趙夔喜歡她害羞的樣子,不由摟住人親了會兒,親到顧鸞軟綿綿地靠著他,親到自己失控,趙夔才在顧鸞耳邊嘆道“生完這個,至少三年我都不會再讓你懷。”他已經向太醫(yī)討了避孕的方子,不傷身。
顧鸞摸摸肚子,好奇他有什么法子。
都說前仨月最要緊,顧鸞成功渡過前仨月時,趙夔很是松了口氣,可是才放松一個月,趙夔又開始緊張了,因為顧鸞的肚子鼓得太快,見多識廣的蕭老太君、親自生過雙胎的岳母俞氏都猜測顧鸞懷的也是雙胎。
隆慶帝很高興,盼著兒媳婦再生對兒龍鳳胎,趙夔悄悄派人打聽京城懷過雙胎的人家,得知母子都平安的少,趙夔就慌了,唯恐顧鸞或孩子有任何意外。為了讓顧鸞身心舒服的養(yǎng)胎,趙夔將蕭老太君、柳氏都接到寧王府住著了,這樣白日他不在王府,顧鸞也不會覺得孤單。
懷胎七月時,太醫(yī)通過顧鸞的胎動位置,確定她真的懷了倆。
顧鸞慢慢感受到了懷雙胎的辛苦,肚子太大,晚上睡覺怎么躺都不舒服,好不容易睡著了,又想如廁了。雙胎都容易早產,正月里,顧鸞剛滿八個月,突然感覺到了陣痛。
顧鸞又慌又怕地被丫鬟們扶到了產房。
蕭老太君、柳氏、俞氏三代婆媳都待在里面給她打氣,趙夔想進不能進,只能干巴巴在外等著,消息送進宮不久,隆慶帝風風火火地趕來了,那著急的樣,比趙夔不差什么。
從清晨等到天黑,六個時辰里,趙夔生生攥碎了一把椅子的扶手。
一更天的時候,蕭老太君身子熬不住,由丫鬟陪著去客房歇息了。
趙夔遲遲沒有沖進產房,顧忌的就是蕭老太君,現(xiàn)在蕭老太君一走,趙夔連隆慶帝的勸說都不聽,去前院簡單洗個澡洗去一身臭汗,再換身干凈衣裳,趙夔便去了產房。兩個宮中的產婦及時擋住了不能讓王爺看的地方,趙夔也沒心思看那兒,大步來到了床頭。
顧鸞很疼,但她聽母親的,努力憋著勁兒留著一會兒生的時候用呢,可她管不住自己的滿頭大汗,那汗珠不停地往外冒,早已將她額前的碎發(fā)以及鬢發(fā)打濕,烏黑的發(fā)絲粘在白皙的肌膚上,不勝嬌弱。
睜開眼睛,看到趙夔冷峻的臉、心疼的眼神,顧鸞力氣一松,撇撇嘴,竟哭出了聲。
俞氏見了,眼睛也泛酸,拉著婆母柳氏先行退到了屏風后。
“別,別哭。”趙夔坐到床邊,受不了顧鸞這樣的哭,他想勸她,短短兩個字,他居然先哽了下。顧鸞不是沒在他面前哭過,但以前她要么是怕的,要么是被他欺負得,哭卻也喜歡的那種,只有現(xiàn)在,顧鸞是難受哭了,他卻什么都做不了。
頓了頓,壓下胸口的那股酸澀,趙夔俯身,捧著顧鸞的臉哄道“疼是不是不怕,咱們就生這一次,阿鸞再忍忍,等你生完了,咱們再也不生了,等你做完月子,我還帶你去槐園住。”
顧鸞也想快點生出來,可那里卡得緊,疼得她生不如死。
“我怕”顧鸞不想哭,眼淚卻止不住。
“怕什么”趙夔溫柔地親她的臉。
顧鸞邊哭邊小聲道“我怕我會死。”
這輩子她擔驚受怕了十六年,與趙夔圓房后才終于逐漸放下戒心,才終于相信趙夔會對她很好很好,顧鸞舍不得就這么離開。
趙夔的唇,來到了顧鸞額頭,然后,在顧鸞看不見的地方,他的眼角也無聲滾落了兩行淚。
顧鸞怕死,他比她更怕她離開。
母親過世后,趙夔終日活在仇恨里,別人羨慕他可以仗著父皇的寵愛隨心所欲,卻不知他的心是冷的,父皇對他再好他也感受不到家的味道。后來,四歲的顧鸞出現(xiàn)了,他先是覺得她可愛好逗,再一點一點的被這只乖巧膽小的小仙鳥吸引,覺得他可以與小仙鳥搭建一個只屬于他們倆的小窩。
趙夔無法想象,沒有顧鸞的寧王府會變成什么樣。
他不要變成父皇,不要日夜睹物思人,他就要顧鸞好好地待在他身邊。
“阿鸞,知道我的名是如何來的嗎”
趙夔低頭,笑著看顧鸞的眼睛。
顧鸞愣了愣,意外他的問題。
趙夔親親她的鼻子,低笑道“當年我才出生,閻王便畏懼我不敢來索命,現(xiàn)在我已成人封王,有我在這兒守著,閻王敢來”
男人話語猖狂,目光更是自負,仿佛他真是閻王也懼怕的兇獸。
但這只大兇獸告訴她,他會守著她。
顧鸞莫名地就信了他,覺得自己一定會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
底下突然一疼,顧鸞痛苦地皺起臉,左手緊緊地抓住床單,右手因為在趙夔手里,她就反手把他手腕攥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