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云驟起,徹底遮蓋了僅剩的那絲光線,天色徹底暗沉下來。
姜逢木落湯雞一樣拿著一沓紙錢,站在姜公館的門口。
這座公館是她親眼看著被拆掉的。
遍地都是碎玻璃爛石頭,里頭值錢的東西,也被拿到拍賣行賣掉了。
姜家一百年的基業(yè),精心建立的餐飲王朝,被她一朝推翻,自此一蹶不振。
現(xiàn)如今她又回到了這里。
院前的鐵門緊緊鎖著,院落里的樹植修剪的整整齊齊,整棟公館里燈火通明,一派祥和安寧。
簡直和做夢一樣。
“大小姐你可算回來了”
管家伸著脖子在門房里往外看,一見的確是姜逢木,立刻小跑著從房里出來,拎著鑰匙給她開了鎖。
姜逢木淡淡應(yīng)道“陳伯。”
管家嘆了口氣“你到底是跑到哪兒去了老爺雖然說得重了些,你也不能不回家啊,這都派出去好幾波人了,再找不到就要報給警察廳了”
姜逢木抬起眼猶疑的看了看管家。
派出好幾波人找她
這怎么可能。
就她那位父親,怕是恨不得她死在外面永遠都不要回來,也算是給她母親報了仇。
管家輕聲提醒她“小姐,老爺正在氣頭上,你忍著點。”
說罷,他麻利的跑回去,一邊從鞋柜里取干凈的拖鞋一邊張羅人給燒姜茶拿毛巾。
姜逢木一進門,被明晃晃的吊燈晃得一瞇眼。
畢竟是做了鬼了,對燈火通明的場所莫名有些排斥。
她不由自主的低下了頭,卻見淡黃色的地毯上,留下了一小圈污濁的痕跡。
都忘了,她這皮鞋是在泥里淌回來的。
姜逢木下意識的后退了一步。
那可是從波斯進口的羊毛地毯。
姜茂國大概會很生氣。
果然,坐在沙發(fā)上的中年男人猛然站起了身,怒氣沖沖的朝姜逢木走來,他拎著一根棕褐色的手杖,待到姜逢木身邊,手杖高高舉起,裹夾著風(fēng)狠狠抽了下來。
姜逢木一閉眼。
壞了,現(xiàn)在沒有鬼術(shù),怕是很難熬過去了。
片刻后,她的眼皮微微顫了顫,緩緩睜開。
手杖并沒有落在她身上,姜茂國舉著運了幾次氣,還是沒有真的下手。
最后他忿忿的“哼”了一聲,將手杖重重的砸在地上。
“你看看這都什么時候了,哪家的小姑娘還在外頭鬼混”
姜逢木抬起眼,看著這個熟悉的男人一語不發(fā)。
姜茂國竟然是因為她沒回家而生氣么
姜茂國指著她的鼻子,還欲繼續(xù)罵下去,孫小玲小跑過來,拽住他的胳膊搖了搖,小聲勸道“先讓她去洗一洗,孩子淋了雨,后半夜發(fā)熱就不好了。”
說罷,孫小玲給身后的女傭使了個眼色。
女傭立刻湊上來,把柔軟寬大的浴巾裹在了她身上。
早有人給取了姜茶,在廚房重新溫過,趁熱給姜逢木端了過來。
孫小玲攔住姜茂國,沖樓上喊道“安如,你姐姐回來了,去陪你姐姐泡個熱水澡。”
姜逢木看著殷勤的孫小玲,輕聲道“不用麻煩了。”
是真的不用。
她既不會感冒也不會發(fā)燒,更不想讓孫小玲在姜茂國面前演家庭和睦。
“逢木你”孫小玲欲言又止。
“哎喲,我都要睡著了,干嘛叫我去陪她洗澡啊”
二樓的閨房探出來一個腦袋,滿臉寫著不高興。
姜安如頭發(fā)亂蓬蓬的,一張小臉秀氣可人,哪怕是生著氣嘟著嘴,也能瞧出是美人胚子。
姜逢木掃了姜安如一眼,心里有些不適。
在上一次劇情中,姜安如和褚沅辰一樣,死在了她的面前,她始終不能忘記姜安如在崖前那種絕望的眼神。
現(xiàn)在又看見生機勃勃的她,姜逢木只想避的遠遠的。
“不需要你陪我。”
她將鞋子脫下來,整整齊齊的擺在墻角,然后裹著浴巾默默往樓上走。
姜茂國沖著她的背影喊道“要不是今天是倩倩的忌日,你看我能饒了你”
孫小玲趕緊攥住他的手,低聲道“干嘛呀,別嚇到孩子。”
姜茂國皺著眉甩開她的手“你別拉拉扯扯,成何體統(tǒng)”
孫小玲一怔,眼圈微微發(fā)紅,悄無聲息的把手松開了。
走在樓梯上的姜逢木用余光掃到了孫小玲的落寞的神情,暗暗嘆了一口氣。
孫小玲是愛演,喜歡粉飾太平,有時候為了會姜安如針對她,可也是真的自卑,自卑到了骨子里卻仍舊得不到丈夫的愛。
這都怪姜茂國,當(dāng)初娶孫小玲也并不是因為有感情,只是為了填充門房罷了。
姜逢木回到房間,卻發(fā)現(xiàn)姜安如并沒有真的去睡覺,反而在浴室?guī)退潘?
她一邊放水還一邊嘟囔“都怪你,明明是你回來這么晚,還惹得爸爸媽媽吵架”
姜逢木靜靜看著她纖細的背影,還有時不時探進去試水溫的手指,喃喃道“抱歉。”
不是為了今天的事情,是為了上一次迫不得已將姜安如逼死。
她做夢都沒想過,事情還有重來的機會,她還能再見到故事開始時的姜安如。
姜安如動作一頓,詫異的轉(zhuǎn)回頭看姜逢木,有些結(jié)巴道“你你瘋了”
姜逢木勉強一笑,從她手里接過噴頭“我來,你快去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