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少年們都想湊上來看, 可都礙著兩人沒動, 不敢湊得太近。然而在雪懷反應(yīng)過來之前, 云錯眼中閃過一道微茫的光, 又擦了一遍,將那轉(zhuǎn)瞬即逝的桃花也擦掉了。
留眾人一頭霧水。
雪懷也問“你剛剛畫了什么”
云錯松開他, 低聲道“不告訴你。”
來都來了,雪懷干脆請這些少年人去深花臺吃了頓便飯。老翁簡單炒了幾個菜,加了分量, 一群人也吃得津津有味。
雪懷深諳化干戈為玉帛的道理, 這些少年家中的關(guān)系出了仙洲,走遍天下都不怕, 拉幾單生意也是順便的事情。飯畢, 他以主人的名義開放了深花臺的冶煉室和兵器室, 讓少年們盡情觀賞。
這個年紀(jì)的男孩子都對兵器有著狂熱的愛好,雪懷發(fā)揮奸商本色,不動聲色地先提價后打折,順便清理滯銷的冗余庫存, 一口氣賣出去了許多樣天價珍品。雪宗若是知道了,嘴巴都要笑歪。
老翁陪著少年們參觀、介紹,雪懷打了招呼出來透氣, 順手便將前幾天贏回來的法器拿在手中, 端詳了起來。
像刀不像刀, 像棍不像棍, 有點像人間的火銃, 卻沒那么笨重,也找不到扳機(jī)。
雪懷將它倒過來看了看,發(fā)現(xiàn)尾端有個鳳凰樣的凹槽,張開著,里面是深刻細(xì)密的血槽,看樣子還是個要用血飼開啟的法器。
雪家的兵器和軍火一向是仙界九洲第一,冷兵器例如刀劍這些東西,直接壟斷了浮黎天尊親筆的圖譜和最好的冶煉工藝,每年只需拿雪家深花臺結(jié)出的櫻桃果實上供即可。這些東西都是直接用法力催動的。熱兵器則是仿著人間的火銃炮臺等物,用法器將使用者的修為與靈力放大,效力強(qiáng),但是不好操縱,反應(yīng)也很慢,各有各的優(yōu)劣。
“天上那幾只蝙蝠,是來找你的嗎”
云錯的聲音突然自他身后傳來。
“什么蝙蝠”
雪懷乍一聽還以為不是跟自己說話。他順著云錯的視線仰頭看過去,清白高原的天空依稀有幾個盤旋的黑影,但他看得不是很清楚,匆匆一瞥,只以為是一團(tuán)烏云。
他坐在游廊上,面前是深花臺涌動的蓮池,云錯離他步遠(yuǎn),在窗邊站著,憑空扯了他們家的一枚冬蓮蓬,挖出兩顆在手里,剩下的原樣種回去,不消幾步路的時間,他丟回去的地方已經(jīng)重新長出了茂盛的冬荷。
云錯從窗邊走出來,挑了個地方坐下。他沒有挨著雪懷,兩個人隔了兩尺左右,各看各的風(fēng)景。
雪懷道“那是蝙蝠嗎我不是很清楚。”
云錯道“蝙蝠是魔族的奴隸,在仙界身形消隱,不容易被察覺。這種東西在黑市賣得多,是用來監(jiān)視人的,在尋仙閣的那一回我便發(fā)現(xiàn)它們跟著你,我當(dāng)時找你,是想告訴你這件事。”
雪懷楞了一下“哪一回”
云錯平視前方,聲音有些謹(jǐn)慎“我抱你的那一回。”
雪懷“”
“小心一下你的兄弟姐妹,或者繼母、家丁之類的人吧,雪懷。”云錯依然不看他,慢慢地剝著手中的蓮子,聲音仍然沒什么溫度。
雪懷道“好,謝謝你。”
云錯又加重了語氣“一定要小心。雖然你我還不太熟,必要時候,可以來找我。”
雪懷看了他一眼,有點摸不著頭腦。
他有點意外云錯會跟他提這樣的事。
重來一次,他早有提防,但上輩子他錯過了太多細(xì)節(jié),許多事情他只能靠這輩子找答案。比如他清楚他父親的病,甚而自己的死都可能與柳氏和雪何有關(guān),卻至今不清楚是以什么樣的方式達(dá)成的。
云錯有一半魔族血統(tǒng),生來一雙深如幽井的魔瞳。聽說這樣的眼睛,看鬼、魔、妖、邪遠(yuǎn)比仙界人靈敏,在黑夜中視物毫無障礙。但是相應(yīng)的,他們的世界里不太能看見光,看不見靈氣化物和微弱的仙。也常有這樣的事情魔界人生了病,反而要重金懸賞仙家去幫忙采藥,因為他們看不見靈藥。
上天給這個族群適應(yīng)黑暗與邪惡的天賦,卻也隔絕了他們踏入光芒的機(jī)會。
但讓雪懷有些疑惑的是,云錯上輩子直到他死,那雙眼中的魔息都是被他自己借用仙洲仙氣壓下去的,為什么這輩子這樣一句話說出來,卻好似他就是以原本的眼睛看世界的呢
是壓不住了,還是根本沒壓
這又是一次偏差。雪懷記得很清楚,云錯的發(fā)色,乃至他這雙眼睛,都和上輩子對不上。
他看了云錯一眼那雙眼眸深處的確透著隱隱的紅色,不仔細(xì)察覺不了。
反而云錯發(fā)現(xiàn)他在看自己,立刻移開了視線。
雪懷重新望向天空,問道“它們還在嗎”
他依然只能看見幾團(tuán)若有若無的黑影,天比他們來時要暗了,他漸漸分不清云層和這些邪靈的區(qū)別。
云錯說“在。”
雪懷伸手拿起那件法器,對著天空的方向比劃了一下。云錯此時終于偏過頭來,安靜地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