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那羅是天生的佛子, 他早就聽說當年王后命人假傳王命時,無人敢擇他雙目,最后若不是具那羅自己剜雙眼,那王后的打算能不能成功,都很難說。
就算最后落到那樣的慘境,也是他自己的選擇,而他的侍者也好、妻子也好, 甚至路上遇到的嚴江都會忍不住盡心盡力地救助他, 而他的父親更是對他日思夜想,擔憂難眠。
這種天然的人格魅力根本不需要傳什么法,稍微有接觸, 且自制力不夠的人, 都會拜倒在他的錫杖之下,成為他傳道種子,散播開來。
嚴江當年都不止一次在他的真心相待下動過留下來幫他的念頭,要不是陛下總在他們相處時每每做妖,他就算能回來,至少也會耽擱上兩三年。
所以嚴江很早就打定主意,具那羅這個傳教大能絕對不能留在中原, 要么送他去見佛祖, 要么他送去見匈奴。
佛教雖然有非常大的好處, 但現(xiàn)在傳進來,還是早了些。
至少,在六國人心穩(wěn)定下來之前, 不行。
因此,秦皇的回答完全錯誤,不看時間地點的親吻雖然讓阿江意亂情迷了那么一下下,但隨即反應過來的他勃然大怒,不但和陛下來了一場激烈的肉搏大戰(zhàn),還把親愛的大王追著繞柱十圈,氣得阿江差點放老虎。
花花虎臉冷漠地看著他們一會繞柱子一會繞自己,低頭舔著爪子,懶得再給他們眼神。
主人一點都不像從前的他了,只要吼一聲,自己就能起身把那個兩腳獸拍倒。
不過讓它驚喜的是,晚上他又得到在水里攆壞鳥的機會,就很高興了。
收拾了陛下之后,嚴江又去見了具那羅,與他品茶論道,徹夜長談。
每當這個時候,就有一只梟鳥會不滿地在窗邊喚他回家,禁止他夜不歸寢。
“這鳥兒怒叫,卻是許久未聞,”具那羅說著一口柔軟的雅言,神色懷念,摸索著端起清茶,輕抿了一口,贊道,“這滋味微甜又甚苦,飲后又有回甘,如是人生,甚好。”
嚴江微笑點頭“人生豈止甘苦兩味,佛說三世法,不也有入世之意么”
“阿江果然慧根深重,”在孔雀王朝時,具那羅就是最喜歡與嚴江討論佛法,“當你年你說菩提非樹”
在具那羅看來,嚴江既然這般有慧根,那應是愿意傳播佛法的,當年的不辭而別,肯定有自己的苦衷,做為朋友,還是不問為好。
至于與秦皇的關系具那羅開始自然驚了一驚,可一晚上的時間足夠他想明白,阿江非是會勉強自己之人,原意留下對方身邊,想必是真愛了。
如此,祝福便是。
嚴江對具那羅想傳教,當然是非常贊同的,但他又在言語中露出幾分苦惱之色。
具那羅何等聰慧,立時問起了嚴江有何煩憂。
嚴江于是便說起了北方憂患,提起自己為草原牧民所惱,那里人殺伐成性,侵略無度,又逐水草而居,統(tǒng)治艱難
他自然地將草原的情況一一說明,也說那里荒涼艱苦,無數(shù)普通的、被壓榨的牧民都在等著拯救。
具那羅認真地聽著,不時微微點頭,他神態(tài)安詳,清圣高華,只是平靜地坐著,便讓人自然而然地平靜下來,那莊嚴的寶相身后,仿佛帶著一圈佛光。
對這樣的朋友耍心機,嚴江其實很有壓力。
他相信具那羅聽得懂他的意思,也會明曉他的戒備,但也相信具那羅會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佛渡眾生,阿江之意,吾亦知曉,”具那羅微微一笑,剎那之間,便見仿佛繁華盛景無數(shù),“只是臨行之前,阿江可愿再送我佛偈一首,以為送行。”
他亦然知曉,佛家盛景,阿江也不能阻,只能緩,這便已是最大的保證,讓他甚是歡喜。
嚴江心中感動“這是自然。”
他立刻拿起自己的小刀,拿起隨身玉佩,在玉上飛快地刻了四句佛偈,虔誠地遞給佛子。
還同時用小刀的寒光警告陛下,你敢亂來我就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