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經(jīng)對奶奶說過這四個字,現(xiàn)在他的女人對他說了出來。沈適笑著摸了摸鼻子,目光抬向別處,慢慢收起笑意。
他忽然有些挫敗和重重的無力感。
好像頭一回對一個女孩子這樣無奈,他似乎再多說一句她都會崩掉一樣,整個人看似平靜實際上那根弦一直繃著。
"好。"沈適最后道,"我成全你。"
說罷起身朝馬路邊走去,一直到上車,離開,沒再回過頭。看著那個車影遠去,夕陽也越來越遠,陳迦南眼眶濕了。
她看著馬路,眼神沒了焦距。
幾天前她讀完母親的信,睡了很久,醒來被毛毛帶去香江散心。她在香江的馬路上亂走,經(jīng)過一中門口的時候被一個師傅攔住。
"是你啊姑娘。"老頭道,"結婚了吧?"
陳迦南聽得一頭霧水。
經(jīng)得提醒才想起是幾個月前的那個夜晚,他非要來她的高中轉轉。門口的師傅不讓進去,他下車不知道說了什么,師傅痛痛快快的給開了門。
"他說你倆打賭來著,我要是不開門你就不嫁他了。"師傅笑瞇瞇道,"想起來沒?"
那個時候他就存過這個心思嗎?
陳迦南在長椅上坐了很久,想起很多事,眼眶濕了又濕。后來沿著巷子往回走,夕陽慢慢落了下去,在她抵達門口的瞬間終于消失不見了。
夜里她躺在床上睡不著,外婆開了燈。
"躺過來點。"外婆說。
陳迦南蹭在外婆懷里。
"我今天想了一下,你們老師是真心要幫你,這個機會很難得。"外婆說,"想去就去吧,我這你不用擔心。"
陳迦南沒有立刻說話。
柏知遠昨天傍晚給她發(fā)了一個郵件,是去英國一個音樂學校進修的推薦信,除此之外,還有他簡短的一行字:期待你來。她昨晚看到的時候被外婆瞧見了,老太太沉默走開。
西城的夜寧靜祥和,還有蛐蛐兒叫。
外婆喚了聲:"囡囡。"
陳迦南回神。
"不去。"她說,"哪兒都不去。"
外婆皺眉:"你要想清楚。"
"不想。"陳迦南蹭蹭外婆的胳膊,"咱睡吧。"
第二天醒來外婆在陽臺上坐著曬太陽,陳迦南看了眼時間出去了一趟。出租車上她打開手機看了一眼,有關沈家和周家聯(lián)姻的新聞已經(jīng)成了熱搜。
陳迦南目光平靜,撥了一個電話。
那邊還沒開口便徑自說道:"李醫(yī)生,我再有十分鐘就到,還是我們昨天說好的那樣子,十分鐘就能結束手術是嗎?"
說到這,她停下來。
"陳小姐?"那邊的人震驚道。
陳迦南立刻回神:"打錯了。"
她很快掛斷,關了機,緩緩出了口氣。
出租車在醫(yī)院門口停下,陳迦南下了車頭也不回的走了進去。她步伐堅決,背影孤傲冷漠,又有了曾經(jīng)獨自戰(zhàn)斗的樣子。
流產(chǎn)手術不到十分鐘,做完卻已筋疲力盡。
陳迦南扶著腰走出了醫(yī)院,她站在天橋上往遠方看,然后掏出手機開了機,幾十個未接來電。剛拿在手里,手機又響了起來。
她可以想見他發(fā)脾氣的樣子。
陳迦南平靜的吸了一口氣,她抬眼看向西城的藍天,大樹,還有擁擠的馬路和過街的行人,然后按了接聽。
忽然沉默,聽他低聲道:"做了?"
她沒出聲。
當時的沈適剛從周家的發(fā)布會上出來,他被所有媒體圍在里面,問及傳聞取消明天訂婚是否真實。他一概不答,好不容易找到缺口撂下所有人退了出來。
他站在大廈外面,握著手機的手都在發(fā)顫。
電話接通那一刻他募地平靜下來,站在大廈下,只覺得頭頂?shù)奶柎萄鄣膮柡ΑI蜻m的眼眶忽的有些濕,他低眼笑了聲。
"南南。"然后慢慢道,"你夠狠。"
李秘書等他說完這句掛了電話才走了過來,猶豫著要不要說點什么,最后還是欲言又止,臉上一派為難之意。
"沈先生。"李秘書道,"咱……"
沈適閉眼:"不用備車了。"
李秘書瞬間會意,臉色也變了。
沈適站了一會兒,慢慢睜開眼。他整理了下西服的袖子,松了松領帶,抬手輕輕拂了下西裝外套,再抬眼時目光淡漠從容。
"通知媒體明天訂婚正常舉行。"沈適道,"走吧。"
那天北京的天氣特別好,艷陽高照。不比西城,隱隱有些許及時雨的感覺。那也是陳迦南最后一次聽到他的聲音,冷的像冰。
她該松口氣的,可她絲毫不覺得快慰。
但無論如何,她卸下了一個重擔,整個人輕松了很多,腹下的疼痛似乎都沒了感覺。她抬手摸了摸肚子,輕笑了一聲,走下天橋。
外婆打電話問她在哪兒。
"路上呢。"她說,"這就回來了。"
街道上的人群里慢慢出現(xiàn)了一個瘦弱的身影,堅定的,緩慢的,毫不猶豫的,徐徐而行的,淡漠的,又有少許溫和的,女人的裙擺被風吹起,吹過一場西城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