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到陳迦南是在西城街道,她拎著一個塑料袋。
當時十字路口剛好紅燈,她穿著寬松的吊帶裙踩著平底鞋,搭了一件藕色的薄外套,戴著帽子站在那兒。不過幾天沒見,她瘦了一大圈。
沈適坐在車里看她,眼神復雜。
那張巴掌大的小臉看著憔悴不堪的樣子,整個人像是沒了魂兒。中途有電話過來,她說話的時候臉上也沒什么表情。
好像這個才是她最真實的樣子。
沈適點燃一根煙夾在手里,等紅燈過后開著車跟在她后面慢慢走,看見她沿著馬路牙子一直朝西,背影單薄瘦弱。
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長的寂寞。
沈適咬著煙一直靜靜的凝視著前面的女孩子,就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怎么會這樣子。大概從什么時候開始喜歡想起她,沈適記不太清了。
一根煙抽完,他又點了根。
陳迦南走了很長很長的路,長到沈適以為她還會繼續(xù)走下去的時候,她在一個巷口停下,朝一個老人走了過去。
不知道她們說了什么,老人揉了揉她的頭發(fā)。
沈適看著這一幕,給她撥了一個電話。她好像熟視無睹一樣,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又塞回口袋,挽著老太太進了巷子。
過了會兒,她的身影重新出現(xiàn)在路口。
她拿掉了帽子,柔軟的短發(fā)擦著耳梢,看著比剛才清爽了許多。沈適按滅了煙,從車上下來,一步一步朝她走了過去。
陳迦南看著他,面目平靜。
"走了那么久累嗎。"沈適開口道,"找個地方坐坐。"
陳迦南搖搖頭。
"就在這說。"她輕道。
沈適定定看了她一會兒,別開目光。
"既然這樣。"他視線掠過某處又回到她臉上,"去你那兒,外婆剛好在。"
陳迦南立刻瞪著他。
沈適坦然道:"你自己選。"
除卻一直以來的偽裝,他風輕云淡的樣子還是會讓她忍不住動怒。陳迦南看了他一眼,偏過頭走向路邊的長椅,冷著臉坐下。
沈適原地愣了一下,苦笑著跟上去。
"我沒什么好說的。"陳迦南直言道,"該知道的你或許都知道,跑來這是要做什么,拋棄你未婚妻娶我嗎?"
沈適坐在她身側(cè),俯下腰胳膊撐在雙腿上。
他偏過頭看她,聲音低緩:"如果是呢?"
陳迦南連自嘲的笑都懶得應付了。
沈適又收回目光,撐著腰抬眼看向西城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行人車輛,他眼皮輕抬,仿佛嘆息了一聲,眼神沉靜。
"對你母親,我很抱歉。"沈適道。
他這話說的低沉,輕慢,有好些真誠在里頭。這樣鄭重其事的樣子陳迦南很少見到,她沉默的閉了閉眼。
"可是南南,我一直很想知道你會報復我到什么程度。"沈適緩緩開口,"五年前就開始了?"
陳迦南:"重要嗎。"
沈適淡笑了一下。
"這么處心積慮還真是。"沈適說,"像我年輕的時候。"
西城的傍晚真是漂亮,悠閑又自由。街對面店鋪已經(jīng)準備打烊,有男人抱著小孩接女人下班回家,等紅綠燈的時候護著身邊的人走在外側(cè)。
"就這樣結(jié)束好了。"陳迦南無力道,"你回你的北京結(jié)婚,我也不會再靠近你,這幾年我挺累的,很后悔沒好好聽我媽的話,不然現(xiàn)在早嫁人生子了。"
沈適沉默。
"我媽想讓我好好活一場,所以沈適,"陳迦南頓了下道,"我一點都不恨了。"
她說完朝西看去。
"你看夕陽那么好,活著多好。"
沈適目光攥緊她:"實話?"
陳迦南笑道:"騙你做什么。"
沈適的唇抿成了一條線。
她說的這樣平靜,不恨也是不愛。沈適忽然覺得心口有些疼,身邊這個女孩子云淡風輕的樣子讓他難過。
"雖然我南方長大,其實一點也不喜歡南方菜。"陳迦南看著路邊在玩的小孩說,"我的脾氣也很差,跟你在一塊都是裝模作樣。我讀高中的時候就喜歡抽煙,知道你不喜歡女孩子碰這個硬是給戒掉了。"
她口氣很淡,平靜的敘述往事。
"我挺討厭高跟鞋的,為了討你喜歡練了很久。"陳迦南說,"我以前也挺干脆,跟你在一起久了都不知道我原來什么樣子。"
陳迦南說到這嘆了口氣。
"你這人雖然不算什么好人,但偶爾也算善良。"陳迦南轉(zhuǎn)頭看他,"還有我一點都不喜歡做那事,含胸什么的想想都惡心。"
沈適拿眼看她。
"這個才是我。"陳迦南說完道,"自私絕情永遠不會回頭。"
沈適頂了頂牙根。
"柏老師以前對我說,這一生最重要的是健康和家人。"陳迦南說,"我不想再這樣了,我想做個正常人,過正常的生活。"
沈適喃喃道:"正常人?正常生活?"
"是。"陳迦南說,"還請您高抬貴手。"
沈適募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