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成阿桃有七八日了,徐柔嘉還沒見過她現(xiàn)在的臉,船上的銅鏡太模糊,根本看不清。
這個孤女阿桃長得到底怎么樣?
陸氏安排的臨時小丫鬟在外間守著,徐柔嘉悄悄下床來到梳妝臺前,王府的銅鏡就要明亮多了,徐柔嘉往銅鏡前一湊,里面頓時多了一張白嫩嫩的小臉蛋,杏眼桃腮,嬌憨可人,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
徐柔嘉呆呆地看著鏡中的“阿桃”。
這,這個阿桃怎么跟她那么像?
太過震驚,徐柔嘉跌落在了寬大的椅子上,眼睛仍然盯著銅鏡。
莫非就是因為兩人長得像,她的魂魄才會進(jìn)了阿桃的身子?
半晌,徐柔嘉抬起手,逐寸撫過自己的臉。小姑娘的肌膚嬌嫩溫?zé)幔缟系让烙瘢烊峒蔚氖种笍娜呉频矫碱^,又朝耳邊挪去。她長得美,這個阿桃生的與她差不多美,想來剛出生也是個漂亮嬰孩,既如此,阿桃的父母為何要狠心丟掉她,讓她成為一個棄嬰?
得知阿桃是個孤女后,徐柔嘉向陸定打聽過阿桃的身世,可惜陸定毫不知情,陸宜蘭看她不順眼,徐柔嘉干脆就沒去找陸宜蘭套話。
不過,與阿桃那邊的秘密比,徐柔嘉更關(guān)心宮中的自己,既然到了王府,她得找機(jī)會探聽探聽消息,這里是舅舅的家,打聽她的近況應(yīng)該很容易。
有了計劃,徐柔嘉暫且安了心,先去歇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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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時分,淳王從戶部回了王府,換完衣服,管事弓腰稟報道:“王爺,王妃請您過去。”
淳王頷首,移步去了福寧堂,夫妻住處離得近,沒走多久就到了。
淳王妃已經(jīng)在廳堂候著了,夕陽灑滿院子,她看見自己的夫君閑庭散步般走了過來,快四十歲的淳王,身穿玉色錦袍,修長挺拔,面如冠玉氣度雍容,依稀還是二十多歲時的翩翩美男子,只比年輕時候多了幾分歲月的沉淀,笑時儒雅,不笑時自有一番靜默的威嚴(yán)。
雍熙帝統(tǒng)共三個皇子,她的夫君淳王儀表最佳。
“王爺回來了。”淳王妃笑著迎了出去。
淳王見妻子神色如常,料想妻子找他沒有什么大事,心情就放松下來,攜了淳王妃的手一起進(jìn)了廳堂,再分別坐在主位上。
丫鬟們井條有序的奉茶,淳王端起茶碗,輕輕品嘗,姿態(tài)閑適。
淳王妃等他放下茶碗,方把陸定兄妹來投奔的事簡單地說了一遍。
淳王先是驚訝,跟著面對滿院夕陽,陷入了回憶。
那年他奉命去江南當(dāng)差,邂逅了豆腐西施陸氏,陸氏貌美又潑辣,野性十足,與他見過的各色美人都不一樣,淳王越看越喜歡,著實費了一番心思才成功將陸氏收到了身邊。至于陸氏的兄長,淳王也還留有一些印象,是個憨厚樸實的江南漢子,淳王許他富貴,老實人拒不肯收。
一眨眼,十幾年過去了。
絲絲縷縷的涼風(fēng)吹了進(jìn)來,淳王走出回憶,對妻子道:“難為那三個孩子,千里迢迢找過來。”
淳王妃便聽出來,淳王有意收留陸家兄妹。
她輕聲感慨道:“是啊,陸定只比老四大一歲,已經(jīng)懂事得像個大人了,陸宜蘭美貌動人,阿桃靈動可愛,我看三個孩子可憐,暫且讓陸姨娘照顧她們,不過陸定大了,不好留在后宅,王爺可有什么安排?”
淳王沉思片刻,道:“我先去看看。”
姑娘們好說,養(yǎng)在陸氏身邊就行,但如何安排陸定,還要看看陸定的品行學(xué)識。
淳王要去看孩子,自然是去小月居,這個時間去,八成會歇在那邊,想到陸氏不復(fù)白皙嬌嫩的肌膚以及那一身農(nóng)婦的氣度,淳王妃沒什么好醋的,笑著送淳王出了福寧堂。
淳王有陣子沒來小月居了。
再次跨進(jìn)小月居,看到院子里的菜畦與果樹,淳王立即記起了上次來小月居的情形。那日陸氏正在給后院的豆田施肥,肥是她不知從哪弄來的雞糞,味道刺鼻,她也沾了一身的味兒。如此狼狽,陸氏卻不以為意,反而嘲笑他金貴,說什么王爺受不了就回去吧,于是淳王一氣之下,真的走了。
似乎是幾年前的事了吧?再后來,他只在陸氏與其他姨娘去王妃那里請安時見過陸氏,眼看著陸氏越來越糟蹋自己,曬黃了臉弄粗了手,打扮也越來越像農(nóng)婦,淳王對陸氏的心就越來越淡。他喜歡陸氏的爽利與野性,前提是陸氏得保持她的美貌,歲月造成的容貌減損他不在意,陸氏自己糟蹋自己,淳王就不喜了。
想著陸氏的不好,進(jìn)入小月居時,淳王神色略顯嚴(yán)肅。
然后,剛走到院子中央的淳王爺,就看見一只黑毛的小狗崽兒從堂屋里跑了出來,后面緊跟著一個穿桃紅衫裙的女娃娃,女娃娃笑得可開心了,只是看到他這個不速之客,女娃娃登時停下腳步,呆呆地站在堂屋門前,杏眼直勾勾地盯著他。
淳王渾身一僵,這孩子長得好像他早夭的外甥女!若非親眼見過外甥女的尸身,淳王都要懷疑外甥女死而復(fù)生了!
一大一小互相凝望,徐柔嘉也很吃驚,原來舅舅年輕時這么俊啊!
欣賞完舅舅的俊朗,徐柔嘉驀地紅了眼圈,委屈巴巴地望著淳王。
上輩子,舅舅可疼她了,對她這個外甥女比對王府里的幾位郡主都好,可惜舅舅繼位不長便因傷駕崩,舅舅一走,皇城里就亂了套,四表哥周岐欺負(fù)她,丈夫謝晉也想親手要了她的命!如果舅舅在世,怎會變成那樣?
“舅……”
就在徐柔嘉情不自禁差點喊出“舅舅”二字時,被她追著跑的小黑狗突然竄到淳王面前,汪汪汪地叫了起來,狗膽頗大!
徐柔嘉:……
淳王:……
小黑狗是陸氏新養(yǎng)的,第一次見到淳王,當(dāng)然要拿出自己看家護(hù)院的本事。
狗叫聲驚動了陸氏,陸氏還當(dāng)狗要咬侄女,與陸宜蘭急匆匆趕了出來。發(fā)現(xiàn)許久未見的淳王被小黑狗攔住后,尊貴的王爺居然被一只狗掃了面子,陸氏不禁樂了,一邊走到徐柔嘉身旁一邊笑著喚狗:“黑豆回來!”
黑豆很聽女主人的話,歪著脖子瞅瞅淳王,乖乖跑回了徐柔嘉身邊。
淳王臉有點黑,看到陸氏不以為意的模樣,他就更胸悶了。他后院里一共有妻妾四人,除了陸氏,哪個對他不是百般逢迎萬般討好?只有陸氏,失了寵她不在意,他難得過來,她也不知道曲意討好,居然還敢笑他?
若非有正事,淳王真想一走了之,讓陸氏繼續(xù)陪狗過!
沉著臉,淳王直接越過陸氏與徐柔嘉姐妹,去了廳堂。
徐柔嘉立即看出來,她前世的舅舅現(xiàn)在的便宜姑父,生氣了!
徐柔嘉擔(dān)心地仰頭,卻見陸氏沒事人一樣,仿佛淳王不是她的夫君,只是一個來做客的閑人。
“阿桃別怕,王爺只是不愛笑,人不兇的。”誤會侄女怕了,陸氏反過來安慰道,笑容溫暖。
徐柔嘉:……
這個陸氏,跟她預(yù)想中的失寵姨娘還真不一樣啊!
眼看淳王都在廳堂主座坐好了,陸氏忙與徐柔嘉姐妹跟了進(jìn)去,同時派人去叫陸定過來。
淳王正襟危坐,看都沒看丫鬟端上來的新鮮櫻桃。
徐柔嘉乖乖地站在陸氏身旁,水汪汪的杏眼不時飄向淳王,暗暗琢磨自己該如何與淳王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