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棟洋樓孤一地立在路邊, 背靠著幾株高樹。將入盛夏, 梧桐的葉子卻全都枯干成淡褐色,飄旋著拂到樓前的臺(tái)階上, 積攢的雨水連帶著之前落下的梧桐葉, 堆成一片深黑色的泥濘。
風(fēng)一吹, 只有冷濕的氣息和一陣腐水味,落進(jìn)水洼里的葉子不再飄飛起來,卷落在附著在石花壇的青苔上的幾片咔咔地滾了幾轉(zhuǎn)。
一道虛影穿過了緊閉的房門朝樓上飛去。房中所有的燈都亮著, 雖然是白日,也沒有關(guān)上厚重的綴著流蘇的窗簾,從玻璃窗透進(jìn)來的光卻如同夜色, 除了虛影帶過的風(fēng)聲, 室內(nèi)安靜地可怕,就像是持久不滅的電燈光一般。
樓上書房的門敞開著,壁爐里升著幽綠的火焰,把書房內(nèi)原本的紅色波斯紋地毯映成了一片模糊的深黑。壁爐前, 一個(gè)人坐在寬大的單人扶手皮椅上,手里握著一只炭筆正畫著什么。
虛影中傳來一陣低啞的似嘶吼似哀鳴的聲音。
這讓尤且不耐煩地轉(zhuǎn)過去看向虛影,“長居地獄業(yè)火, 便忘了人形?”
虛影的呼聲一陣顫抖,濃霧霎時(shí)翻滾聚成了一個(gè)女人的模樣, 謙卑地朝尤且低下頭顱。
尤且抬了抬手, 炭筆還被他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 “你方道, 谷岸林已死?”
“玄君所為,無有遺存。”
“也是,谷岸林把那用在逃走的力量復(fù)用在躲藏上,若無機(jī)緣,便也就玄奴可一眼識(shí)他。”尤且的臉上一閃而過諷刺的冷笑,“只可惜了他那一身力量,說甚么做個(gè)凡人,他那一身罪孽,恰如我等,連十八層的烈火油鍋都燒不干凈,唯只再添罪孽可為后途,回頭是岸不過虛妄瘋癲之語。”
“此蠻夷之地仍有天使行走于世,若”
“不必了,再抓下去,就該是那幾位大天使搶在玄奴之前來追捕我了。”
“此亦為良機(jī),大天使的力量能夠暫與玄君相抗,大人已有此力,但多一分同可算作如虎添翼。”
自地獄十八層現(xiàn)出裂痕,眾鬼逃離之際,谷岸林怨氣千年未消,實(shí)力更盛尤且一籌,兩者一同攏眾鬼為盟,但谷岸林半途說什么重新開始新生活,尤且阻攔無效,反被擊傷,便再不見谷岸林蹤跡。
天使的榮光是療傷益物,靈魂更是增強(qiáng)力量的法寶,再加上正值天啟之戰(zhàn)一觸即發(fā)之時(shí),無數(shù)天使被派下界,倒方便了尤且抓捕天使,和克勞利結(jié)盟也半為此。
“那你如何不說,我取玄奴之力亦是錦上添花?”
女人即刻噤聲。
尤且看著手里畫了尚未畫完的陣法圖像,笑嘆,“我倒喜歡他那說什么都冷漠無言的樣子,只是這十八層縫隙亦需加深,去把該準(zhǔn)備的物件準(zhǔn)備了。再”
尤且看向倒在窗邊的兩具衣飾華美的朽斑尸體,這一男一女原是這房子的主人,“給他們加上傀儡術(shù),把院前打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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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厄姆探員?”
“你看起來很糟糕。”
“把槍給我。”
“在這個(gè)沙發(fā)上坐下。”
“亞伯吉迪恩越獄之后往巴爾的摩來了,他會(huì)想要去找切薩皮克開膛手,或許連環(huán)殺手之間的心靈感應(yīng)能讓他找到開膛手。又或者先殺幾個(gè)人,讓開膛手注意到他。”
“你能接收到這種心靈感應(yīng)嗎?用你的共情能力。”
破碎成片的畫面在威爾的夢中閃過,語句像是迷蒙的山谷回音一陣一陣地沖刷過他的腦子。他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吵醒了他的意識(shí),威爾知道自己此刻身陷夢境,卻沒辦法喚醒自己。
像是溺水的人拼命揮舞手腳想要把頭露出水面,卻觸碰不到無形的水,只能慢慢沉入深淵。
這是亞伯吉迪恩被捕的那晚上的記憶,威爾在此時(shí)的夢里看見了他原本的面目,而不是毒藥帶來的幻象。
砰——
“呼——”激鳴的槍聲終于完全打破了威爾的夢境,他猛地坐起來,用清醒的大腦感受著快速的呼吸和太陽穴的暈脹感,被子被他踹到一邊,但夏夜并不寒冷。
威爾搓了一把臉,看向床的另一邊,沒有人睡在他的身邊。
慕柯去哪了?威爾掀開被子下床,從桌上的兩個(gè)水杯中拿了一個(gè),喝了一口,冰涼的水潤濕了他燥熱的喉嚨。
他走出臥室,看見了從書房的門縫里透出來的暖黃色光線撒在地板上,威爾輕輕嘆息一聲,走過去,推開半掩的門,慕柯正坐在書桌后,利亞躺在他的腿上,抱著慕柯的左手手掌攤睡著。
慕柯從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上抬起頭來,看向威爾,輕聲道“hi”
“現(xiàn)在是凌晨三點(diǎn)。”威爾走到桌邊,掃了一眼屏幕上的漢字。
“嗯,我怕吵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