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五年一月份, 冬天的凜冽初初到來,講臺前的老師推了推眼鏡, 嚴(yán)肅地說“同學(xué)們, 今年是你們初三的最后一年了,下學(xué)期你們來學(xué)校, 就已經(jīng)是初三下的學(xué)生。老師希望看到一個全新面貌的你們, 假期在家好好復(fù)習(xí), 我們七班一直是所有班級的表率,希望今年老師能收到所有孩子考上一、三、六中的消息。”
初三的學(xué)生們受到鼓舞, 大家齊齊應(yīng)聲好
“那么, 接下來就放寒假了,大家注意安全, 不要去河、塘處玩水, 祝大家有個愉快的新年”
“曾老師新年快樂”歡呼聲漸起,曾老師笑著搖搖頭,都還是一群十四五歲的小少年啊。
花婷背著書包愉快地和貝瑤走在一起“瑤瑤你真厲害,考了我們班第三名。”
貝瑤笑笑,裴川才是最厲害呢。如果不是和他一個班, 她一直都不知道原來年級第一一直是裴川。
兩個小少女在岔路口分別,花婷用力地?fù)u搖手, 雙手放在嘴邊做喇叭狀“明年見”
“明年見”
貝瑤回家的時候, 天空又飄起了雪。
“瑤瑤快進(jìn)來, 看什么呢”
“媽媽。”貝瑤回頭, 看見了出租屋門口抱著孩子的趙芝蘭。
小貝軍才十個月大, 圓溜溜的眼睛好奇地到處看。見著姐姐了,小手樂得直揮舞。
趙芝蘭被他小手打到臉頰,把他裹好哭笑不得“就喜歡你姐姐是不是見到你親爹都沒這么興奮。”
小嬰兒貝軍捕捉到母親話里姐姐兩個字,咿咿呀呀跟著重復(fù)“結(jié)、潔潔。”
貝瑤鼻尖蹭了蹭他暖乎乎的臉頰,笑著糾正“是姐姐。”
“潔潔。”
小貝軍第一個學(xué)會的詞語不是爸爸媽媽,而是姐姐。
趙芝蘭說“晚上回家收拾下你要帶的東西,今年我們?nèi)ネ馄偶疫^年。”畢竟帶著這個“不合法”的二胎,去娘家那邊過年貝瑤的外婆還可以搭把手看一下孩子,怎么想都是最佳選擇。
貝瑤作為一個未成年,壓根兒沒得選,她點點頭,晚上跟著貝立材回去收拾東西。
“爸爸,我下樓一趟。”
“好,早點回來啊。”
“嗯。”
貝瑤踏過潮濕的路面,今年一月份c市雪還沒有積起來,天上下著半個指甲蓋大的小雪。
貝瑤下樓,正好遇見了外出的裴川。
少年穿著深藍(lán)色的羽絨服,他拉鏈拉到了喉結(jié)處,臉上沒什么表情。
兩人甫一見面,都停下了腳步。小雪落在她眼睫,貝瑤杏兒眼染上點點笑意“裴川,你怎么出來啦”
“幫我爸拿信。”
那信寄錯了,寄到了對面某家人的郵箱。郵差剛剛打電話過來道歉。
貝瑤跟在他身后,看他去對面把厚厚的信封拿出來。
裴川回頭,就對上了她濕漉漉的雙眼。他腳步頓了頓“跟著我做什么”
“今年我得去外婆家過年,再見就是明年春天了,裴川,新年快樂”
“嗯。”他輕聲道,“新年快樂。”
“我第一次離家這么久。”她腳尖不安地踢踢花壇邊沿,“也很久不能看見你,裴川,你要記得多喝水,過年一定不要悶在家里,可以和陳虎他們一起放鞭炮玩。”
裴川看了她眼,沒有反駁“嗯。”
她笑著踮起腳尖,杏兒眼在蒼茫夜色和雪色中,像是一彎皎潔純凈的月亮“裴川,等我回來你一定又長高啦。我現(xiàn)在比你矮好多了。”
她比了一下,小少女這幾年總算長了個子,如今163,貝瑤記得自己以后是有165的,而裴川戴了假肢,假肢是根據(jù)少年的身高和發(fā)育來調(diào)整的,如今的裴川看上去有175。他高中個頭才會瘋竄,貝瑤記憶里的裴川戴上假肢高中有有186左右。
他本來是該長得很高的。
裴川看著貝瑤柔軟的發(fā)絲落上雪花,淡淡出聲問她“什么時候回來”
“我媽媽說二月份,可能開學(xué)前回來吧。等我回來了,給你帶特產(chǎn)”她語調(diào)溫柔清脆,不知道什么時候,貝瑤就褪去了童音,嗓音成了如今的模樣,帶著少女的清甜,卻又像是三月溫柔的風(fēng)。
而裴川還在變聲期,少年嗓音粗嘎難聽,他低低應(yīng)了一聲,貝瑤一步三回頭走了。
她走上樓梯,還在笑著沖他喊“你等我回來呀”
殊不知再相見時,兩個人都是不同的光景了。
貝瑤圍著紅色的圍巾坐在木門門口,身邊有一只低頭到處嗅嗅聞聞的小羊羔。
她抱著小貝軍,小孩子目不轉(zhuǎn)睛盯著小羊看,貝瑤忍不住笑了笑。貝軍小時候很好帶,長大了頑皮些,這孩子往往看到一個有趣的東西就可以自己咿咿呀呀邊吵邊看半天。
正午溫暖的太陽高懸,山頂?shù)姆e雪卻還沒有融化。
院子里幾只母雞高傲地踱著步子走來走去。
貝瑤外婆家在農(nóng)村,家里有一棟平房。院子里養(yǎng)了小雞和小羊羔,早年外婆還養(yǎng)豬,這兩年倒是不養(yǎng)了。趙家村是趙芝蘭和趙秀兩個人的故鄉(xiāng),因為過年的余韻仍在,小孩子們會在泥塘邊玩炮。
把那炮點燃扔進(jìn)去,過不了兩秒就會“砰”的一聲,泥塘的泥巴和水都被炸得老高,年味兒十足。
上午趙芝蘭和貝瑤的外婆趕集去了,不一會兒他們和村上的婦女結(jié)伴回來了。
大老遠(yuǎn)見著貝瑤抱著弟弟,趙芝蘭柔和了神色。
張嬸子說“那是你家瑤瑤啊,我就小時候見過兩回,都這么大了,喲,變得這么漂亮,都認(rèn)不出來了。”
趙芝蘭笑著說“孩子長起來確實快。”
和他們走在一起的,有個年輕的新婚女人叫陳蘭蘭。陳蘭蘭本來以為這是慣用的恭維話,畢竟這里的嬸子們見人就說,你家孩子變俊了,你家姑娘漂亮了,因此陳蘭蘭面上笑著,心里不以為意。
結(jié)果陳蘭蘭抬頭一看趙家門邊站著的小姑娘,整個人足足愣了快一分鐘。她從來沒見過出落得這么漂亮的小姑娘
二月中旬早已過了元宵節(jié),那小姑娘穿著粉白的襖子,脖子上圍了一條紅色的圍巾,她長發(fā)柔柔披散下來,發(fā)尾處微卷。她膚色白皙,黛眉杏兒眼,櫻桃唇精致,唇珠兒圓潤可愛。少女小臉無暇,眼瞳似水靈的黑葡萄,帶著濕漉漉的瀲滟,又因為年紀(jì)小格外惹人憐愛。
不要說一眾訝異的女人,就連貝瑤的親媽趙芝蘭,看到自家抽條后的女兒,都有片刻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