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韶歌冷靜,冷靜。
她快步上前,詢問舞部弟子,“怎么回事”
“舞司她還沒來。”
“可派人去催了”
“去了舞司說她還沒睡飽,令我們自行排練。”
樂韶歌深吸一口氣,吩咐,“立刻叫醒她”
正說著,忽覺背后殺氣襲來。樂韶歌旋身回?fù)魠s是阿羽掣了劍,一劍刺來。
樂韶歌這又是發(fā)的什么瘋
樂韶歌步下輕旋,掌如驚鵠,劈手攥了他的手腕,以內(nèi)勁震落他手中琴劍。
那劍落地消散,化作一聲琴弦錚鳴竟是凝琴意而成劍。然而明明是凝意成殺器,那聲琴鳴里卻無絲毫殺機(jī),反而有些品不清、道不明的決然意味。倒令樂韶歌很是驚訝,心想,原來阿羽對琴心的領(lǐng)悟已到這種程度了嗎
她驚訝,阿羽似是也被驚醒了。冷漠空洞的眸子一震,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卻依舊不肯罷手,掌下幾翻,再度襲來。
樂韶歌不由一惱,心想你吃的什么驚是沒料到這一刺居然沒刺中,還是沒料到我會回?fù)?
可見她平時真是太捧著、太縱容他了這次無論如何也要殺一殺他的傲氣。
立刻還手壓制。
九歌門的武法歸根到底本是舞法,同門師姐弟縱然打起來,也如鸞驚鳳翥,流風(fēng)吹雪。入目只見衣翻影纏,袖回光轉(zhuǎn),打架打得比旁人跳舞更賞心悅目。
然而尚未及贊嘆,樂司已被他大師姐壓著胳膊,被迫折腰低頭了。
樂韶歌道,“不錯,能凝意成劍了。”而后一巴掌拍到他腦袋上,拍得他向前一個踉蹌。“然而想要令我驚嘆,你還差得遠(yuǎn)呢”
樂正羽被她拍得有些懵,回身退了幾步,怔怔的看著他。
樂韶歌卻也正看著他。
見他依舊是當(dāng)年的打扮,當(dāng)年的容顏。依舊是那個端著架子裝冷酷,然而小有成就便暗自得意,一心盤算著怎么驚世駭俗的別扭少年,而不是書中所記那個心狠手辣,扭曲偏執(zhí)的大魔頭,她心中便一軟,不由抿唇輕笑起來。
樂正羽似是被打得委屈了,見她一笑,寂黑如夜的眸子里漸漸竟泛起了水光。那水光一轉(zhuǎn),便洗去些冷傲,給他面容上染了些暖彩。他移開目光,清冷淡漠的動了動嘴唇,“師姐。”
“嗯。”樂韶歌懶懶的應(yīng)了一聲,“鬧完了吧”
“”
樂韶歌見他無言以對了,才又回頭去處置舞霓的事,“把舞司叫醒”
“何必”阿羽卻又打斷了她,“她要睡便讓她睡吧。”
樂韶歌道,“我知道你寵她,可放縱她懶惰對她沒益處。”說著便想起來,當(dāng)初的冬至祭禮,舞霓似乎并未遲到這么久。她心里一動,便轉(zhuǎn)而問阿羽,“你來時沒順便叫醒她”
阿羽長睫一垂,“本來想去的”他抬手一彈肩頭刺繡,一只毛羽華貴的白孔雀自綠萼梅樹下?lián)P頸探頭出來,孤傲的孔雀眼覷著樂韶歌,似乎在承認(rèn)“是本尊做的,怎樣”
阿羽摸了摸它頭上簇羽,目光柔暖,“青鸞傳聲過來,擾了它的清夢。不依不饒鬧到了清晨。”
樂韶歌
“哦。”樂韶歌心虛的應(yīng)了一聲。心想她這一回醒得確實比當(dāng)初要早些,既然吵到了阿羽的孔雀,想來必也吵到了舞霓的迦陵不知舞霓今日賴床,是否也是因為迦陵半夜鬧騰。“就就算這樣,也不該讓這么多人等她一個。”
那白孔雀在阿羽的撫摸下熨帖的退回到刺繡里補(bǔ)覺去了。
阿羽這才又說,“只她一人能領(lǐng)舞,不令旁人等她,莫非還能讓她等旁人”
樂韶歌聽他話中有話,思量了片刻,問道,“你覺著這就是她懶惰的根由”
阿羽頓了一頓,自嘲一般,“有恃無恐,本就是一切怠惰的根由。”
樂韶歌不由陷入沉思。
舞霓既是最受寵的小師妹,又是最珍貴的舞修。身輕體柔,嬌縱可愛,自幼便無人忍心斥責(zé)她。她自己也毫無危機(jī)感與進(jìn)取心。修行多么辛苦,何如墮落懈怠橫豎總會有人來嬌慣她,她有恃無恐。
事實也如此。師父走了,有樂韶歌照顧她,樂韶歌死了,有阿羽保護(hù)她,阿羽護(hù)不住時,還有蕭重九來救她。在她墜落的途中總有人愿意接過她,于是她便安心的一路墜落下去。
原本是九歌門內(nèi)資質(zhì)最好的修士,最終卻心滿意足的給蕭重九做了妾。
樂韶歌百思不得其解,舞霓何以會甘心做妾。此刻乍然一醒,忽的意識到了什么墜落的路總是越走越窄。或者舞霓其實也不甘心做妾只不過她墮落得太深了,想要振作時,為時已晚。失去一切怙恃之后,修為平平的她,也只剩給蕭重九做妾一條坦途可走了。
原來真的是她耽誤了舞霓。
樂韶歌心中一沉,傳音青鸞,“令下”
樂舞霓違背掌門令,逾時而不至,耽誤門中要務(wù),著在思過崖前面壁反省三日,即刻執(zhí)行。召集門內(nèi)舞修弟子于舞雩臺前集合,代掌門將重新挑選禮天舞者,親自為他們滌靈洗脈,傳授舞法。屆時將引動地脈靈氣。
鸞令通過衣上所繡傳音鳥,霎時間聲達(dá)于九歌門門下一切弟子。人人凝神屏息而聽。
待她話音落下,整個九歌門都騷動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晚八點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