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嘴上答應(yīng)了,但是白氏走了之后, 李芝又在腦子里反反復(fù)復(fù)想了這個事, 心里總覺得不是很妥當(dāng), 翻來覆去一晚上沒睡著。
第二天, 她夫君離開了之后, 李芝好容易尋空檔拉了白氏小聲說話。
支支吾吾“娘,我尋思著這事恐不成。你想玉珠每日都在那院子里忙得很,輕易不出門,她又實(shí)在很得嫂嫂的喜歡,之前有一次我還見嫂嫂庫房里的鑰匙都是她管著的, 這般哪還能就把她嫁出去。
我看那院里的谷雨個小滿也都很不錯,那么端正性子溫順,娘是不知道,那兩個丫鬟手上的針線活比外頭的繡娘要強(qiáng)許多, 做事更是一把好手, 表兄若是聘了回去也不虧”
李芝不遺余力苦勸著。
白氏卻在心里翻了一個白眼, 重重呸了一聲,只覺得這大女兒就是不識道
丁點(diǎn)不貼心,果真是個不孝順的白眼狼。
就是因?yàn)橛裰槭穷櫱啻缮磉叺拇笱诀? 既得寵又說得上話, 相貌還長得好。所以她才肯讓侄兒娶玉珠, 真當(dāng)隨便一個丫侄兒都能看上不成
又一聽玉珠管著顧青瓷庫房里的鑰匙, 想想玉珠平時吃穿比普通人家的小姐都要好, 就更加堅(jiān)定了要讓侄兒把玉珠弄到手的想法。
娶了玉珠, 別的先不說,首先顧青瓷肯定會給這個她最愛的丫鬟置辦一份不薄的嫁妝。
再之后有玉珠的幫忙,讓她隨便在顧青瓷耳旁說幾句話,叫顧家?guī)椭秲号环莶钍拢@才是最重要的。
白氏心里的小算盤打的噼里啪啦作響,儼然已經(jīng)把玉珠看成了白家的囊中之物。
只是這會兒她還不便和女兒鬧翻,于是只好忍下了脾氣,依舊和和氣氣同李芝說道“哎,這原也不是娘挑三揀四,只是你知道你那表兄的,他喜歡長得漂亮的姑娘,先頭你外祖母不是沒給他說過人家,其中就有好幾戶,門第相當(dāng),陪嫁也不少,說起來不知道多少合適,可就是因?yàn)槟枪媚镩L得不出挑,你表兄死活不同意,拖拖拉拉一直鬧到現(xiàn)在,身邊還沒個知冷知熱的人,你外祖母急的不行,真真是一點(diǎn)法子都沒有了,可巧那天見了玉珠,那丫頭是個好相貌,你祖母覺著你表兄肯定會喜歡,不然也不可能松口叫一個低賤丫頭進(jìn)白家的門,這也是沒別的法子了,你也可憐可憐你表兄。”
李芝叫白氏噎的說不出話來,白家表兄又不是什么出息人,竟如此的眼高于頂,分明自己是個普通人,卻總是肖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她說不過白氏,只能沉默了。
顧青瓷那邊可不知道有人在打她身邊丫頭的主意。
這日,李成則上值去了,顧青瓷在偏廳看書。
自然不是什么四書五經(jīng),也不是什么奇聞要略,還是她愛看的話本。
正看得津津有味,就見外頭來人,稟報說姑奶奶過來了。
顧青瓷“請進(jìn)來”
片刻李芝就過來了。
顧青瓷這才放下書,道“妹妹怎么有空過來了,可是有事”
實(shí)在不怪顧青瓷這么問,也是有緣由的。
李芝雖才回家住了兩日,但她那兒子是個鬧騰的,才一個月大。卻特別愛哭,一天就要哭鬧個七八回,一路就是半日功夫,只能抱在懷里慢慢哄。
顧青瓷見過一回唏噓不已。
她自己也是頭一次當(dāng)母親,但因生的閨女特別省心,以前就不大覺得孩子有多麻煩,直到現(xiàn)在見了李芝的兒子,才深有感觸,又十分慶幸。
兩個孩子真是天差地別,大姐兒是聽話可人疼的乖寶寶,另一個簡直就是哭星轉(zhuǎn)世。
不止是顧青瓷,現(xiàn)在連帶老太太都覺著大姐兒真是個心肝。
她老人家本來就覺少,聽了幾次孩子的哭鬧,就覺得腦袋疼,受不了。
現(xiàn)在丫頭一抱大姐過去玩,老太太就愛的跟什么似的。
所以別看李芝回娘家,說起來該松快松快才對,但事實(shí)是她每日都被兒子給纏得抽不開不了身,并沒有多少空閑時間,也就不大來顧青瓷這邊。
眼下見人過來,顧青瓷白多問了一句。
李芝哪能聽不懂她的意思,于是就笑了一下,道“那小魔星方才哄睡著了,我這才有空歇歇,還真有個事要麻煩嫂嫂。
上次我見玉珠手上掛了一串手珠很是別致,問她是在哪買的,玉珠說是有一次去廟里求簽路邊上有人擺了攤來賣,我聞那手串香的很,就想買幾串等回去送給幾個小姑子,因怕認(rèn)錯路買錯了麻煩,所以就想請玉珠陪我同去跑一趟,嫂嫂可不要嫌我煩人。”
她語氣歡快說得湊趣兒,一下子就帶過。
只是叫玉珠領(lǐng)個路,不是什么難事,顧青瓷就沒拒絕。
于是叫來了玉珠,把話跟她說了,讓她跟著李芝走一趟。
玉珠就“哎”了一聲,應(yīng)下。
回頭就洗了把臉,又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跟著李芝從側(cè)門出去了。
顧青瓷怕路遠(yuǎn),就喊了人給她們套了車,讓她們坐車過去。
李芝面上神色如常,一直是帶著點(diǎn)笑的。
她之前就和白氏商量好了,不用她多做什么,只是把玉珠帶出去就行了。
從李芝一過去西院之后,白氏也趕緊出門往白家去。
白家那邊她也早都安排好了,只是還是有些擔(dān)心出了岔子,就想去親自盯著,能幫著點(diǎn)忙也好。
李芝和玉珠坐在馬車上,馬車在熱鬧得街上,故而走的不快。
哐當(dāng)哐當(dāng)?shù)能囕喡暸浜现蟠蟮鸟R蹄聲,加上外頭來車往的喧鬧聲。
李芝心里漸漸不緊張了,開始跟玉珠說起話來。
玉珠時而挑開窗往外看一眼,而后往車門靠近,給車夫指指路。
不知道走了多久,車夫在外面“吁”了一聲,然后一拉韁繩,馬車就慢慢停了下來。
他道“姑奶奶,玉珠姑娘,地方到了。”
玉珠這才伸手,掀開車簾,彎腰從里面下來,然后又扶了李芝一把。
這地方就是寺廟的山腳下,中間一條路,左右兩邊都擺了攤子,長長的一列,賣什么東西的都有。
小雜貨最多,吃得蒸糕點(diǎn)心水果也不少,熱鬧得不得了。
李芝一笑“這人可真多,還好是把你帶出來了,要我自己一個人來找,定是買不著了。”
玉珠抿了抿唇,眉眼彎腰。
她本就長得白凈水靈,更沉穩(wěn)懂事,這么一笑,又添了兩分顏色。
李芝眸子閃爍了一下,然后移開眼睛,不自然道“走吧,咱們上前看看去。”
玉珠應(yīng)聲,兩人并排著慢慢往前走。
這里人多攤位多,玉珠也記不準(zhǔn),只能一邊走一邊看,摸了個大概的位置,在去瞧攤主的面貌,這才找著了。
在這里賣木珠子串這些小玩意兒的不止一家,不過獨(dú)獨(dú)這家的木珠串有股好聞的熏香味兒,所以東西就賣得好。
“可算是找著了,”玉珠回頭看著李芝說,“就是這家。”
這家攤主對玉珠也有印象,憨聲憨氣笑了一下,說了聲姑娘又來了,而后道看他這里又添了些新貨。
李芝面上一臉認(rèn)真,實(shí)則心不在焉,在攤位上選起木珠手串來。
時而說一句“這個不錯,那串也行,都要了吧”
挑了一會兒的功夫,選了四五條手串,付了錢,老板把東西裝好遞到李芝手上。
李芝接過放好,也沒有別的事,就準(zhǔn)備回馬車上去了。
正這時,李芝突然按按肚子處,彎了彎腰。
玉珠忙問“姑奶奶怎么了”
李芝面上露出一絲不好意思,旋即湊過去小聲說道“我肚子有些不舒服,你先在等會兒我”
玉珠意會,知道她是想如廁,遂點(diǎn)了點(diǎn)頭,嘴上道“不若我陪姑奶奶一起過去”
李芝連忙擺了擺手,說不用,然后自己就過去了。
玉珠往旁邊走了幾步,站在一棵樹蔭下等人。
卻突然。
一個身影一下子撞了過來,把玉珠撞了個踉蹌摔倒在地上。
來人是一個男子,手里也還端著一盆水,小半潑在了玉珠身上。
玉珠登時就怒了,站起來道“好個不長眼的人,敢是急著投胎不成”
男人身量瘦瘦高高,臉色蠟黃,瞇著一雙眼睛,視線在玉珠臉上逡巡了一圈,然后蹦出一絲亮光
他卻朗聲道“玉娘,你這是嫌棄我家窮,想跑么,我若再不來明日怕是都見不到你的人影了。”
玉珠眉頭一皺,“你是哪個說什么胡話”
心中覺得奇怪,玉珠不想再逗留下去,轉(zhuǎn)身就要離開。
男子卻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休走,趕緊跟我回家,不然等娘回來了又要生氣”
旁邊的人聽了幾句,都露出一臉了然的表情,心說原來是小夫妻吵架鬧矛盾了。
便也不再好奇。
玉珠這才察覺到不對頭,拼命掙脫對方的手,大聲道“我不認(rèn)識你快放開我”
男子卻一副無奈的樣子,也不生氣,只抓著玉珠的手不放,拖著她走。
玉珠慌了,朝著街上大聲喊救命。
旁邊的一位老大娘聽了,還勸說道“姑娘,床頭吵架床尾和,我看你夫君人還不錯,還曉得出來尋你,你就別再置氣了,仔細(xì)傷了夫妻感情。”
玉珠簡直莫名其妙,只能焦急道“不是,他不是我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