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我親自登報跟你斷絕父女關(guān)系,你才能甘心”錢君峭不為所動,反而越發(fā)憤怒。
女人終于怕了,眼眶也跟著紅了,氣惱地瞪了父親一眼,轉(zhuǎn)身離開。臨走的時候,把門甩得震天響。
等人走了,錢君峭疲憊得跌落在椅子上,兩手支著額頭,眼淚洶涌而出,“我這是造了什么孽啊。養(yǎng)出這么個狼心狗肺的閨女。”
林炎城見大伙都噤若寒蟬,心中越發(fā)疑惑。
陳四新當(dāng)初沒說過,他未婚妻是錢君峭閨女啊。
“林同志,讓你笑話了。”錢君峭用手帕擦了擦眼,佯裝無事。
林炎城理解地點頭,“沒什么見笑的。我也有那么多孩子。一個個都讓人操心。”
“我只有這一個,差點把我們錢家百年清譽毀于一旦。等我到了地底下,哪有臉見列祖列宗呢。”錢君峭聲音清淡,“年輕的時候,為了自己的事業(yè),我?guī)缀鯖]時間教育孩子。沒想到,她居然養(yǎng)成了這么個德性。”
林炎城還是頭一回遇到原則性這么強(qiáng)的老頭。就因為女婿人品不好,連女兒也不肯認(rèn)。他轉(zhuǎn)爾問起陳四新,“這么些年,陳四新一直沒有結(jié)婚,難不成是因為她”
“四新說不是。可我覺得是。”錢君峭也是男人,自然能理解男人的心思。當(dāng)初陳四新的指認(rèn)還有他女兒的手筆,多半李國棟跟他女兒早在他出事之時就勾搭上了。
要不然以四新那謹(jǐn)慎的性子,為何房間會搜到那么多奢侈物品。
一開始想不透,是因為他不愿相信害他的是自己最愛的未婚妻。可是時間長了,哪怕再不相信,那也是事實。
就算如此,他一直拿自己當(dāng)老師,照顧著他。
無論是從情感上還是從人品上,錢君峭都偏向于陳四新。
“算了,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還提他們干啥。”有人勸道,“你年紀(jì)也大了,也幫不了她一輩子。”
“誰說不是呢。”錢君峭嘆了口氣,端起面前的杯子就想喝。等到嘴邊,才發(fā)現(xiàn)杯子空空如也。
林炎城給他倒了一杯水,“順其自然吧,不過我覺得你該好好勸四新,別太執(zhí)著于過去。展望未來,才是他應(yīng)該做的。”
錢君峭點頭說好。
散會沒幾天,陳四新陪著錢君峭一起過來拜訪。
“你要結(jié)婚了”林炎城看著他遞過來的請?zhí)拷Y(jié)舌。這速度也太快了吧
陳四新臉色微紅,“其實也不快。而是我還完了債,所以才開始考慮自己的終身大事。”
林炎城怔愣片刻,“什么債”
陳四新抿了抿唇,“回來后,我把自己年輕時整過的人都找了一遍。有的人已經(jīng)沒了,我就給他們一筆錢。有的人還活著,我就盡可能地幫他們。八年了,我終于還完了。”
錢君峭拍拍他的手背,“這孩子太傻了。那又不是你一個人的錯,你沒必要把什么責(zé)任都攬在自己身上。”
“不是的。雖說那是時代造成的。但我也是劊子手之一,我應(yīng)該為我自己的行為負(fù)責(zé)。好在他們最終都原諒了我。他們真的是一群善良的人。”陳四新眼淚落下來。
這八年里,他過得很煎熬。發(fā)的每一筆工資都打到被他害過的人那里。
他沒為自己買過一身新衣,他想通過這一方式為自己贖罪。否則他這輩子都不能安心。
“新娘是哪里人”林炎城見他神色低落,忙轉(zhuǎn)移話題。
“是我同門師妹。她丈夫在兩年前沒了。我讓她過來幫我的忙。”陳四新也轉(zhuǎn)了話題。
林炎城點頭,“挺好的。”
陳四新喜酒擺在自己家里,請的人也都是一些親朋好友。滿打滿算也湊夠兩桌,菜肴并不精致,卻都是新娘親手做的。
錢君峭作為他們的長輩給他們當(dāng)了證婚人。
婚禮結(jié)束后,林炎城回了懷江縣。
一九九零年,新年的第一聲鐘聲響起,林炎城躺在自己床上,離開了人世。
他的六個兒女從各自地方回來為他奔喪。
他的喪事辦得隆重又熱鬧。許多懷江縣人也慕名前來,送送這位農(nóng)民出身的縣長。
他在位的時候,懷江縣日子一天慢好。
吃水不忘挖井人,許多人永遠(yuǎn)都記得是他讓大伙吃飽穿暖。是他激勵大家,要認(rèn)真工作。也是他親自主持包產(chǎn)到戶政策。
喪禮那天,林炎城的棺木從五星大隊出發(fā),繞著懷江縣逛了一圈,而后才葬在長江邊上。
那里風(fēng)景秀美,還可以看到長江大橋。
“爹,您安息吧。我們一定會記得你的話,珍惜現(xiàn)在的日子,越過越好。不會讓您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