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名衙役你推我我推你,好半天才走出來一個人,磨磨蹭蹭到了窗下。雪盞將裝好的信箋遞出來,盛氣凌人道:“我家公子的家信,知府大人已應(yīng)下,要幫忙送去京城。”
那人抓耳撓腮一番,終是猶猶豫豫接下來,小心翼翼雙手端著退了下去。雪盞也不管他去向,立時啪一聲關(guān)了窗戶。
過了許久,已是夜深霧重的時候,才有人來開鎖敲門。雪盞桃樽打開一瞧,池管家領(lǐng)著一名小廝手提食盒正站在門外。二人輕哼一聲,將池管家和小廝讓了進來。
池管家陪笑道:“各位公子請見諒,因夫人小姐還未見好,府中上下忙得不可開交,只能委屈各位再吃些素淡飲食。”說完帶領(lǐng)小廝速速擺開了杯碟碗筷。
魚羊等人一瞧,仍是午間幾道素菜,只單獨為阿應(yīng)備了份清湯素魚圓。幾人也不多言,各自坐好,默默無聲吃了起來。池管家倒不著急,立在一旁盛飯端湯不停侍候。
見幾人即將吃完,還無人言語一句,池管家禁不住先開口道:“幾位公子在花廳安心休養(yǎng)即是,魚公子的家信大人已交代下來,明日就差人送去京城。”
魚尺素只漠然瞧了他一眼,眼神冰冷似刀。池管家自討沒趣,干脆退后幾步,閉嘴不言了。等幾人吃完離席,他才走上前去,默默指揮小廝收拾桌案上的杯盤碗碟。
偌大花廳中,除了些微杯碟輕撞聲,滿室?guī)缀貘f雀無聲,池管家不知怎的汗毛倒豎起來,一縷夜風(fēng)透過窗子習(xí)習(xí)吹來,竟吹得他脊背陣陣發(fā)寒。
等一收拾干凈桌案,池管家急匆匆就要帶小廝奪路而逃。腳還沒邁出大門,就聽外面有人呼號起來。
胖衙役連滾帶爬破門而入,只見他面色蒼白,哆哆嗦嗦指著魚羊幾人道:“你,你們與妖物勾結(jié)……”
花廳中眾人聞言便是一愣,池管家和小廝一聽,嚇得連退幾步,幾乎貼到了門邊上。
羊澄觀登時勃然大怒,頭一個呵斥道:“差爺休要血口噴人!”
胖衙役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你們信中寫,寫得明明白白,大,大人已全都知曉了。”
魚尺素也氣勢洶洶回道:“私拆魚某家信,知府大人所作所為也是明明白白!我信中僅僅言明,若想斬盡殺絕妖物,必得誠心禮敬山神,心不誠,妖纏身。這與勾結(jié)妖物有何關(guān)聯(lián),大人進士出身,莫不是讀不懂這幾個字?”
胖衙役嚇得一個激靈,突然醒過神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大,大人,書房,進了妖,妖物,請公子快快前去……”
魚尺素冷哼一聲,打斷他的話頭,卻與幾人安然坐了回去,徐徐端起茶碗,不緊不慢呷了一口茶。
胖衙役見狀大驚失色,質(zhì)問道:“公子,大人他,他被妖物困住,若是出了閃,閃失,如何向官家,向朝廷交代?”
羊澄觀放下茶碗,泰然自若道:“大人認定我們勾結(jié)妖物為害一方,我們自然是束手就擒,靜待官家、朝廷前來問罪,哪里還敢輕舉妄動?”
“是啊,來抓我們啊。”雪盞桃樽作勢伸手要他來綁,嚇得胖衙役一跳三尺高,蹬蹬蹬后退了好幾步,直到緊緊拽住池管家后,才哆哆嗦嗦道:“救了大人,各位便是府衙上下的救命恩人,大人定然會感恩圖報。”
魚尺素面色冷若冰霜,直截了當(dāng)?shù)溃骸安顮斨垼‰y從命!此前差爺也說只要我們驅(qū)退妖物,有何要求必然應(yīng)允。結(jié)果如今我們成了與妖物勾結(jié)的階下囚,只等大人定罪發(fā)落。知府大人一日三變,我們無所適從,只能不變以應(yīng)萬變了。”
胖衙役眼神閃爍,猶猶豫豫道:“大,大人哪里是囚禁各位,你看,好吃好喝地供養(yǎng)幾位公子,不過是為護各位周全罷了。”
羊澄觀譏笑一聲,說道:“若不還我們清白身,我與魚兄回了京城也無顏面去見家人。不如干脆長留府衙,等大人供養(yǎng)好了。”
胖衙役被嗆得啞口無言,誰知池管家此刻竟挺身而出,凜然道:“老身雖年邁無用,但隨侍大人多年,多少能勸大人幾句。各位公子若是出手救人,老身定保幾位洗脫罪名平安歸家。”
雪盞桃樽質(zhì)問道:“若是勸不動呢?”
池管家斬釘截鐵道:“老身以人命擔(dān)保,若是幾位不得自由,老身愿以死謝罪!”
一字一句,擲地有聲,驚得花廳內(nèi)眾人失了言語。
片刻之后,羊澄觀忽然輕笑一聲,道:“既然如此,那請大人先立下文書,蓋上官印,言明我等清白,再論以后。”
胖衙役見有轉(zhuǎn)機,忙道:“大人困在書房中,哪里能寫文書?公子不如先去書房救人,現(xiàn)下形勢緊迫,又有池管家從旁勸解,各位公子有何要求,大人必定應(yīng)允。”
魚羊幾人交換幾個眼神,魚尺素才疾言厲色道:“好,先去書房,若大人不給我們活路,大不了同歸于盡罷了。”
聽見這狠話,胖衙役嚇得又是一個激靈,磨磨蹭蹭抓著門框不肯挪腳。倒是池管家長嘆一口氣,喊小廝去提燈籠照路,向眾人道了個請字,便親自上前帶路。
眾人隨池管家出花廳,過穿廊,還未走近書房,就遠遠聽見了嘶吼喝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