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登場的歌舞雜戲,個個新奇有趣,廳里眾人邊吃邊看,邊看邊吃,不時拍掌大笑呼喝叫好,一晃眼就過了小半晌兒。
漸漸蕭鼓聲歇,百戲退場,眾人正喝得酒酣耳熱,看得意猶未盡,就見先前引路的妖冶胡姬裊裊娜娜走了過來,笑盈盈嬌聲說道:“諸位貴客,外面日已西斜,我家酒樓也要閉店謝客了。”
桃樽快嘴問道:“酒樓晚上謝客,好生古怪的規(guī)矩。”
胡姬嬌笑兩聲,答道:“閉門不是謝客,依照阜通樓規(guī)矩,晚間才是正式待客。到時貴客賞的是胡旋舞,嘗的是水煉犢,都是別處尋不著的好東西。只是客人進(jìn)門得依照本店規(guī)矩,身無雙玉不得入內(nèi)。”
“什么叫雙玉?快快講來,不要羅里吧嗦的。”有胡商藩客是初次上門,聽她半講半藏,頓時發(fā)起脾氣,高聲沖她嚷嚷起來。
胡姬不以為意,盈盈笑道:“這雙玉,第一是玉樹臨風(fēng),客人必得是那玉樹臨風(fēng)的青年才俊。第二是昆侖美玉,晚間酒資飯費(fèi)只能拿美玉來換,其余金銀珠翠本店一概不收。”
話音未落,座上不少食客捶桌大怒起來,大概心知自己年貌言行差著玉樹臨風(fēng)十萬八千里,這頭一條就過不去。
只聽滿屋各種胡語吵鬧起來,群情激憤好比沸水開了鍋,有脾性暴躁的,一怒之下干脆掀翻了桌案,把那胡姬給嚇得面如土色,扭身就想逃走。
一片混亂不堪里,卻走出個偉岸胡將,足有丈二身高,不但魁梧挺拔,還身穿全副鎧甲。只見他將胡姬護(hù)在身后,作勢一甩,手中胡刀刷的出了鞘,像是一彎冷泉玄冰,寒氣肅殺透骨凜冽。
見有厲害角色出頭,領(lǐng)頭吵鬧的也害怕起來,漸漸不再咒罵摔打。就聽這胡將開口說道:“有雙玉,留!沒有,滾!”
這一聲猶如北風(fēng)呼號凄寒徹骨,震得眾人心頭也跟著嗡嗡作響。行商坐賈的人最識得時務(wù),見這歹人開罪不起,便陸續(xù)整衣振袖揚(yáng)長而去。
魚尺素一直安然若素坐在桌邊,冷眼看著其他人先后離席出門。桃樽倒是急躁起來:“咱們隨身只帶了些金銀,富貴閑妝一樣沒拿,可上哪去找塊玉石來?”
“救急的不是沒有。”魚尺素也不慌張,緩緩掏出一塊白玉,正是先前劉豐豫熱情相贈的玉舞人。
雪盞也跟著說道:“是呢,先救眼前之急,下次贖回來再還給劉家。”
說話間,屋里眾人已散了個七七八八,只剩下三五個錦衣青年,羊澄觀也淡定坐在角落中,照舊和女子調(diào)笑飲酒,顯然是有備而來。
此時,就見那胡姬掃視一圈,又裊裊娜娜走出來,笑道:“在座幾位當(dāng)真是玉樹臨風(fēng),這第一玉人人都有了,不知這第二玉是否也備好了?”
見幾人均點(diǎn)頭稱是,胡姬才說道:“幾位貴客請隨我來。”
她一扭三擺前頭帶路,引著眾人出了廳堂,走到一處拐角樓梯下,又轉(zhuǎn)身說道:“諸位貴客,昆侖美玉只有玉質(zhì)一品才能上樓,請容小女子先行查驗(yàn)。”
幾人也不多言,各自掏出美玉一塊,等那胡姬上前查看。桃樽好一番左顧右盼,卻發(fā)現(xiàn)羊澄觀獨(dú)自袖手而立,手中空無一物,正心中詫異,忽聽胡姬對一人說道:“這碧玉牌蒼翠瑩潤,倒是塊絕品美玉,只可惜我家家主獨(dú)愛羊脂白玉,貴客今日無緣上樓了。”
那持玉青年張嘴爭辯道:“先前只說昆侖美玉,碧玉也采自西域昆侖,有哪里不對?店家為何言而無信?”
胡姬也不反駁,一旁站著的偉岸胡將三兩步走過來,一把揪住他后衣領(lǐng)子,拎起來丟了出去。看那人連滾帶爬狼狽出逃,余下幾人也噤若寒蟬沒了聲響,任憑那胡姬評議定奪。
魚尺素手上的玉舞人倒是輕松過關(guān),另有一本朝文士一西域胡商也入了胡姬青眼。趕走了閑雜人等,胡姬又是一臉盈盈笑意:“貴客請?zhí)Р缴蠘恰!?
桃樽一直留心羊澄觀,見他自始至終閑立在旁,完全無人驗(yàn)視,此刻也要跟著上樓,不禁問道:“不知這位羊公子要獻(xiàn)上什么美玉,怎么不拿出來讓我們開開眼界?”
羊澄觀也不答話,只是臉上笑意更盛。那胡姬倒是瞅著他嬌滴滴說道:“羊公子是家主舊友,永為座上貴賓。”
羊澄觀笑著拱手回道:“有勞先力姑娘引路了。”
胡姬這才施施然轉(zhuǎn)身,領(lǐng)著幾個人上了二樓。這二樓比起樓下廳堂更加奢華,玉石砌成雕花欄,綾羅攏成華麗繡帳,層層紗帳最深處,影影綽綽有一美人靜坐在胡床之上。
那叫做先力的胡姬對著美人影子行了個萬福禮,恭恭敬敬說道:“主人,貴客已到。”說完才一一指示客人入座,并吩咐大家掏出美玉陳列在桌案上。
等幾個人照她所說各自坐好,紗帳后的美人才翩然起身緩緩走來,就見她腰如束素,細(xì)步纖纖,極盡娉婷風(fēng)流,身上環(huán)佩輕擊金玉微撞,不勝清脆玲瓏。待先力掀起最后一層紗帳,美人才最終現(xiàn)身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