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不準備入寺,他們一行人過般若寺山門時便直接拐上了右側去往后山的路。賀芝見公主府的仆從腳程又快又穩(wěn), 便遙遙同佑寧公主說起了在桃林旁山泉左近野炊之事。
佑寧公主上回過來還是一年之前, 且那一日還同駙馬潘又安置著氣, 夫妻兩個來去匆匆,也不曾嘗過此等野趣, 因此賀芝一提,她便興致勃勃的應了。
既是野炊便少不得野味,可此處離佛寺極近,便是佑寧公主也不欲在此處殺生, 她思索片刻后便提了個頗為別致的賭約,要跟賀芝比挖到的野菜數(shù)目,還要比所得之物的口味,評判之人自然就是林斕與潘又安兩個, 而輸?shù)娜嘶爻讨髣t要賠良弓一把。
佑寧公主一面說, 一面便瞇著眼笑得極為愜意。野菜山珍這些, 她親手撿過許多年, 賀芝出生時卻沒經(jīng)歷過這些, 也不知識不識得哪樣是雜草, 哪樣是可以入口果腹的野菜,更遑論還要撿出其中滋味上佳的來,她提這個賭約, 自是早就相中了賀芝庫房里的一把勁弩。
林斕挑了挑眉, 微微一笑不曾開口, 賀芝在后頭已經(jīng)大聲應下, 還嚷著讓潘又安與林斕遵循本心,莫要徇私舞弊。
潘又安瞥了他們一眼便淡淡轉開臉,一聲都懶得應,林斕倒是迎著賀芝期待的目光笑著點了點頭。
可惜賀芝與佑寧公主戰(zhàn)意熊熊摩拳擦掌了半天,他們才到桃林之前落了轎,就聽得近處有孩童嗚咽之聲,還有幾人爭執(zhí)不休。
佑寧公主忍不住蹙了眉,因孩童哭聲嘶啞驚懼立時就要過去詢問,林斕卻聽出了故人之音,心中生出幾分遲疑,腳下一慢,便落在了后面,賀芝本也要上前查探,見林斕面色不對急忙折了回來,陪在她身旁輕聲問起緣由。
林斕搖了搖頭,牽著賀芝的手跟在了佑寧公主身后。林中之人說話聲音頗高,她聽了只言片語,心中確實已經(jīng)有了些猜測,只是沒親眼見到之前,她也不愿再提那些前塵舊事。
佑寧公主經(jīng)年帶兵演練,走路時極少發(fā)出聲音,林斕與賀芝又特意放輕了腳步,再加上林間樹木茂密,三人從后方悄然近前時,林中數(shù)人尚未發(fā)現(xiàn)端倪,依舊爭執(zhí)不休。林斕細細打量片刻,便認出了其中牽著一個瘦弱幼童的女子便是慶國公府大姑娘,楊靜姝。
林斕瞳孔一縮,下意識低頭看了眼那幼童的長相,再一估算他的年紀,心里已是有些后悔過來看這一眼。
不等她回身離開,楊靜姝已對著另一女子憤然開口:“稚子何辜,阿爹與夫人既已允了這孩子出家為僧,你們又何必非要了他性命?”
“便是他沒了,大哥那些事也早就傳了個遍,任是誰一打聽都能知道,楊家的家風名聲已不可改,又何必為難一個懵懂孩童?若是為了家業(yè),莫說他乃奸生子,世若不容,原就上不得族譜,就是他僥幸得人幾分好顏色,他也已經(jīng)在寺中掛了名,明日之后四大皆空,再算不得俗世中人,又能值得什么?”
楊靜姝說話之間,林斕也看清了她對面之人,卻是楊靜姝的胞妹叫楊可貞的領著兩個衣衫不算鮮亮的婦人,觀其容貌應是蕭氏族人。
楊可貞冷笑一聲,涂著丹蔻的指甲差點戳到楊靜姝牽著的孩子眼睛里,驚得那孩子猛地退了一步,哭聲都頓了片刻,圓圓的眼睛里滿是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