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若跟在璧云身后,一道進(jìn)了屋子。
她左右環(huán)顧一陣,沒見到什么怪鳥,反倒看到太子寧重華坐在窗前。她向?qū)幹厝A見了禮,心里暗道:太子殿下也太等不及了,明明過段時(shí)日就要選秀,怎么這會(huì)兒眼巴巴跑來看望琳瑯了?
裴瑾瑜怕晴若不自在,笑盈盈地上來挽她手臂,道:“晴姐姐,那曲鳳棲梧桐可是很難學(xué)會(huì)的,你竟當(dāng)真能談,真是厲害極了,難怪大家都要來飽耳福。”
晴若道:“不過是略得皮毛,本只想在裴公子面前丟人現(xiàn)眼,誰料到一氣就來了這么多人。”不僅寧重華在,郁天涯也在,他正一個(gè)人悶悶坐著,表情像是別人欠了他五百兩銀子。
恰此時(shí),晴若的丫鬟棋兒匆匆走過來,表情慌慌張張地:“大小姐,不好了。您的琴…”
晴若問:“我的琴怎么了?”
棋兒含著兩汪眼淚,哭道:“方才奴婢奉二小姐之命去取琴匣,回來時(shí),便瞧見那琴弦被人絞斷了!二小姐也受了驚,說是方才有個(gè)丫鬟打扮的人,偷偷摸摸溜了進(jìn)去,做了這等惡事!”
晴若聞言,微微一怔。
備用的琴,家中不是沒有,但手感卻不及她自己慣用的琴,那彈出來的優(yōu)劣自也會(huì)有所相差。這琴弦在此時(shí)被人絞斷,顯見是故意的。
不知為何,晴若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琳瑯先前那古怪又欲言又止的模樣。
眾人面面相覷,孔氏最為懊惱:“怎么好端端的,家里出了這種吃里扒外的奴婢?真是叫太子殿下看笑話了。去,從我房里給大小姐拿張備用的琴來。”
“母親,這都是我的過錯(cuò)。”琳瑯嗚咽著,從門外進(jìn)來,滿面愧色,“若非我粗心大意,也不會(huì)叫姐姐的琴被賊人毀了。姐姐認(rèn)弦,若換了一張琴,便得磨合十?dāng)?shù)日才能上手。如此一來,必然不能彈出原曲十分之一的巧妙了。”頓一頓,琳瑯擦擦眼淚,哽咽道,“若不然,便讓琳瑯代替姐姐彈一曲,代為賠罪。”
孔氏也有些壓不住面子。這可是在太子和裴璧云跟前,若是晴若因手生而出了差錯(cuò),豈不是貽笑大方?如果琳瑯表現(xiàn)得好,補(bǔ)救一番,倒也算是個(gè)亡羊補(bǔ)牢之法。于是,孔氏點(diǎn)頭,道:“若太子殿下不介意,便讓琳瑯代奏一曲吧。琳瑯的琴藝雖不及晴若,卻也有可圈可點(diǎn)之處。”
此時(shí),裴璧云忽插嘴道:“伯母,依璧云之見,倒是不必勞煩琳瑯小姐了。我有一張琴,音色絕佳,渾然天品,本就想贈(zèng)給晴若小姐。恰好今日,讓晴若小姐試一試音色,也許恰好相得益彰呢?”
說罷,裴璧云拍拍手,小廝便捧上來一個(gè)琴匣。待開了蓋,便見得其中躺著一張蕉葉琴,鳳身龍池皆精作巧雕,上有冰裂斷漆,一看便知是名家舊作,不知幾經(jīng)大家余韻浸潤。
瞧見這張琴,連少言的寧重華都忍不住開了口:“這是洞天師君的舊作?市上千金難得一把,裴卿也舍得拿來送人?”
裴璧云笑道:“我這把琴一直在庫房之中閑置積灰,倒不如拿出來見見世面。”
晴若一見到這張琴,便略略有些技癢,笑道:“若是裴公子愿借我一彈,那我愿獻(xiàn)丑。”
郁琳瑯在旁,面色有些焦急,道:“姐姐,這琴雖是名家之作,但到底不是你自己用習(xí)慣的。若是彈的手生,那就不妙了。”
晴若不理會(huì)她。
裴璧云又說:“若不嫌棄,我可吹一曲伴奏。”說罷,就叫人拿了柄短簫來,原是要琴簫合奏。
晴若頭一次見洞天師君的真作,眼里已顧不得其他,便隨裴璧云做主張。待右手試抹了幾下琴弦,潺潺樂聲便自她的指尖幽幽飛落。
她的琴音,散者空曠渺遠(yuǎn),好似一片梧桐林隱綽幽靜;泛者靜而生韻,如鳳鳥臨水自照;按者則細(xì)膩綿長,近如風(fēng)林低語,扣人心扉。打、摘、縮、刺,皆各得其所。其間更有間或簫聲,古樸綿延,仿佛月照之音。
晴若從未遇到過這么趁手的琴,不由有些沉浸其中。